落下的尾音,猝不及防闯进视线中。
谢祁不由自主地愣怔片刻。
视线正中央,江怀允专注地阅览着手中奏本。他对小皇帝的话好似未闻,从始至终面无波澜,分毫反应都不曾露出。
因为两手分执奏本,江怀允的小臂微微抬起,宽大的衣袖滑落,堆叠在肘间,露出骨骼分明的手腕,腕骨上一粒似血的红痣艳得惊人。
谢祁视线定在那枚红痣上,半晌没有移开。
江怀允有意置之不理,奈何落在身上的视线太热烈,有如实质一般,怎么也挥之不散。
他眉心微蹙,抬眼望来,眼神中夹杂几分警告。
这一抬头,让谢祁将他的相貌看得愈发分明。
几乎同一时间,小皇帝翘首以盼地抬头望着谢祁,黑白分明的双眼亮晶晶的,羞赧中带着些微炫耀,迫不及待地寻求着认同:“怎么样,我小王叔是不是特别好看!”
马车正巧驶进闹市,街道两侧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人声鼎沸中,江怀允平静坐着,眼神冷淡,好似游离于喧嚣之外。
江怀允警告的眼神还未敛去,谢祁视若无睹,勾了勾唇,轻声附和:“嗯,好看。”
声音极轻,却像挑衅。
江怀允容貌拔尖儿,谢祁自小就有耳闻。当年谢杨无子,辗转从定国寺领回江怀允,动静不小。他虽未曾得见,却也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谢杨新领回来准备委以重任的小孩儿长得粉雕玉琢,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似的,分外好看。
后来年岁日久,这种夸赞声渐渐淹没。原先夸“江怀允长得好看”一类的话被人翻来覆去的口口相传,谢祁听得耳朵都要生茧,后来类似的传言再未被人提起,谢祁一直觉得奇怪。
直到江怀允受封摄政王,他们二人在皇宫遇见,谢祁才知原委。
那日冰天雪地中,江怀允锦袍裹身,手里握着鎏金暖炉,站在漫天风雪中,长身玉立,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装束,可疏离淡漠的气质萦绕周身,让人走近却不敢正视。
世家贵族的高高在上要靠锦衣华服、金石玉器堆砌,可江怀允的自矜孤傲浸润在骨子里,只需一个眼神,便能让常人望而却步。
*
马车很快驶过喧嚣市井,在裴府门前停下。
谢祁当先下马车,等在一边。
小皇帝从车厢中钻出来,脆生生地喊:“无衣哥哥!”说话的同时,张开手臂、眼巴巴瞅着。
求抱抱的意味不言而喻。
谢祁笑了下,上前一步,单手把他抱起来。小皇帝笑眯眯地揽住他的脖子,扭着身子往后瞧。
江怀允只手扶着车厢壁,探出身来,两三步走下台阶,在地上站稳。两道齐刷刷的目光落在身上,江怀允侧头看了眼,淡声道:“进去吧。”
他当先抬步。
谢祁抱着小皇帝跟在后面。
裴永年听到小厮禀报有贵客来,忙不迭跑出来迎接。尽管心中早已有了准备,碰见三个人一道走来时,还是愣怔了下。
小皇帝窝在谢祁怀中,熟稔地挥手打招呼:“裴大人。”
裴永年回过神来,匆忙跪地,给三人行礼问安。
小皇帝制止道:“不用行礼啦,我们是微服出宫的。”
裴永年一顿,抬眸觑了眼江怀允,未从他面上窥出不悦的神态,才放心地直起身,笑问:“陛下今日驾临府上,有何贵干?”
小皇帝摆摆手,扭头在裴永年身上睃巡一圈,弯着眼睛,声音软糯道:“是听说裴大人病了,所以才特来探望。”
裴永年愣了下,心头一软,连带着眸光都和煦许多。他虽任职羽卫,却是十足的儒将,一笑起来,显得很是温文。
裴永年道:“劳陛下挂心,微臣已无大碍。”
小皇帝对人有恙的模样知之甚深,裴永年离那种模样相差甚远,小皇帝松口气,看着裴永年头发上粘着的木料碎屑,好奇问:“裴大人在忙什么?”
裴永年下意识摸向小皇帝目光停驻的地方,温和道:“微臣在做纸鸢。”
“纸鸢?”小皇帝眼睛一亮,雀跃道,“是裴大人前些时日答应做给我的那个吗?”
裴永年在他期待的眼神中点点头。
小皇帝眨了眨眼,侧头望向江怀允,张口道:“小王叔……”
调子被拖得绵长,江怀允毫不费力读懂小皇帝心中所想。他“嗯”了声,算是同意。
小皇帝登时眉眼绽开,脆生生地道:“我想去看裴大人做纸鸢!”
裴永年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他侧身展手,摆出“请”的姿势,示意谢祁抱着小皇帝先行。
谢祁却没动,笑着和小皇帝打商量:“我有些累了,想去歇一歇。陛下自己去看裴大人做纸鸢好不好?”
小皇帝沉吟片刻,善解人意道:“那无衣哥哥和小王叔去歇着吧!我自己去。”
说着拍了下谢祁的肩膀,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
谢祁抬眼望向裴永年,道:“陛下今日恐是累着了,裴大人病情既好转了,可能抱着他回去?”
裴永年登时手足无措起来,有些不敢置信道:“微臣、微臣可以吗?”
见裴永年并未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