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畔,彼岸花开如血。
奈何桥头,几名鬼差望着河面的青年,满脸愁容。
“都三百年了,这祖宗怎么还不放弃?”
“就是就是,他这样多影响咱们冥界的界容啊。”
“早说过人不在这儿魂也不在这儿,怎么就是这么犟呢?”
一旁的女子出主意:
“要不然我熬碗汤你们给他灌下去得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不就自己离开了吗?”
“去去去,净出瞎主意。”鬼差满脸惊恐,“你是真想我魂飞魄散啊?”
“那可是魔神。”
“魔神又怎么了,”她道,“反正是诸神造出来的,又不是聚灵而生的正经神明。”
鬼差慌忙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道:
“他当年以一己之力开辟魔界,甚至能与天道抗衡,你说他怎么了?”
女子睁大了眼,掰开他的手,诧异道:
“他怎么厉害?”
另一名鬼差道:
“可不是吗,最后要不是天道许诺了他某样东西,把他送入轮回,他真能把六界都给毁了。”
女子好奇道:
“天道许诺了他什么?”
鬼差无语:
“你觉得我们看上去像是有资格知道的鬼吗?”
女子讪讪:“也对哦。”
“不过,咱们冥界或许还真有知道的人。”
“谁?”
“当然是——冥神大人。”
冥神?
忘川河上。
一只手轻轻拦住谢沉舟,头戴金冠的男子低声道:
“你已经在这儿找了三百年,回去吧。”
已是青年模样的谢沉舟沉默许久,满脸茫然:
“可我不知道还能去哪儿找她。”
男子叹息一声,带着他一步步踏过河间白骨,行到岸边。
如血的花丛间,少女双手交叠在小腹上,神色宁静。
她身下,寒冰冰封三尺,冷意逼人。
谢沉舟迟钝地蹲下,想要给她捂捂手。
如同当年她为他做的那样。
可那只手,怎么也捂不热。
谢沉舟目光悲伤,轻声道:
“你说过,你会在这儿等我来寻你。”
“可是……你到底在哪儿?”
三百里黄泉已翻遍,十八层炼狱已闯完。
忘川河畔,奈何桥头,兜兜转转,三百年转眼而逝。
而他依旧被困在她死去那一日。
不得解脱。
“你到底……在哪儿啊。”
彼岸花旁,青年满脸绝望。
男子再度叹息一声:
“走吧,再留下去,这具尸体会被黄泉之力彻底冰封。”
沉重的玄铁大门再度打开,门外,春色正好。
谢沉舟浑浑噩噩地抱起那具尸体,一步步走向人间。
阳春三月,繁花似锦。
久违的日光泼洒而下,温暖明媚。
怀中人却冰冷依旧。
他将她抱得紧了些,轻轻闭上眼:
“念念,春天来了。”
院中长了一棵极大的桑树,枝叶葱郁,系满红绸。
树下,一架上了年份的秋千在风中微微摇晃。
一切都这样熟悉。
倏地,身后响起一声短促的尖叫。
谢沉舟转身。
是个正在扫地的小丫鬟,只有十二三岁大。
她看着他,满脸惊恐。
谢沉舟向前一步,她扔了扫帚转身就跑,口中放声大喊:
“快来人!有个怪人闯到小姐的院子里了!”
“快来人啊!”
很快,一群人匆匆赶来。
为首的是一名中年男子,容貌俊朗,气度不凡。
他见到谢沉舟,瞳孔一缩。
很快,他的视线移到谢沉舟怀中少女身上,忽然浑身颤抖。
那是……
桑岐言嗓音嘶哑,每个字都说得格外艰难:
“……念念。”
谢沉舟抱紧那具尸身,低着头对他跪下:
“对不起,我……没能寻回她。”
桑岐言眸中闪过几星浑浊的泪光,蹒跚上前,想要伸手摸摸少女的脸。
可那只手悬在空中许久,终是没能落下。
他揩去眼角泪痕,字字哽咽:
“把她还给我吧。”
“把我的妹妹,还给我。”
谢沉舟:“……好。”
他强逼着自己放开手,任由桑岐言将桑念抱走。
桑岐言似哭又似笑:
“我当年得到消息拼了命赶过去,却还是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如今,梨花谢了三百次,她离开我,也整整三百年了。”
“三百年啊……我差一点,只差一点,就忘了她的模样。”
谢沉舟额头抵在地上,干燥的青砖砖面洇开浅浅水痕:
“对不起。”
桑岐言什么也没说,跌跌撞撞地带着桑念离开。
身边家丁面面相觑,忙不迭跟上他。
黑衣青年仍跪在地上。
桑树随风摇晃,抖落几片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