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凉如水。
倚翠宫。
戌时正，倚翠宫里还点着宫灯，传来一阵阵细碎的诵经声。
吱呀——
宫女轻轻推开小佛堂的门，轻声道：“娘娘，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诵经声戛然而止。
女人穿着一身暗沉的烟蓝色宫装，略施粉黛的脸上带着些憔悴，好半晌，才问：“什么时候了？”
“戌时的更过了有好一会儿了。”宫女道。
女人捻着珠串的手一直没有停下来，蹙着眉头想了想，低声道：“待戌时过了你再来叫我，本宫再诵一会儿经，黄泉路难走，希望霖儿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宫女轻轻啜泣了两声，道：“娘娘，可您的身子，着实有些吃不消啊，二殿下若是知道了，定会伤心的。”
女人正是二皇子的母妃，云贵妃。
“燕儿，你跟着本宫，有多少年了？”云贵妃蓦然问了一句。
“回娘娘的话，已经有十年了。”宫女道。
“十年了……”云贵妃有些感叹，“本宫记得，本宫认识你那年，你才六岁，这么小……本宫一眼就相中了你，我知道，你对霖儿有情……”
宫女小脸变得惨白无比。
她大口大口的吸气，才按捺住哭泣
的欲望。
“娘娘……”
云贵妃眼中怔然，道：“本宫本打算，待霖儿成亲之后，就将你赐给她当妾室，可如今……燕儿，黄泉路上，好冷啊，你，可愿意去陪陪他？”
燕儿浑身一抖。
她眼泪克制不住的流了出来，良久，才跪下，心甘情愿的道：“奴婢，愿意。”
一道黑影自房梁上悄悄的闪过。
底下的人又窃窃私语了几句，那叫燕儿的宫女才退了出去。
佛堂之中，又重新归于寂静，念经的声音渐渐地响起，一阵青烟从缝隙之中钻了进来。
蓦地，一道幽怨的声音自佛像中传来。
“母妃……儿臣，死得好惨呐。”
云贵妃霍然抬头，神色惊恐的看着神像，吞吞吐吐的道：“霖，霖儿？”
她有些惧怕的抠紧了身下的蒲团。
是，幻觉吗？
她四处张望，想要找出声音的来源。
而就在这时候，佛像忽然又出声了：“母妃，我不怪你，可是，你不能这么对燕儿，她是无辜的。”
“霖儿……”云贵妃怔怔的看着佛像，神色悲喜交加，赤红的眼中被悔恨和痛苦纠缠，“霖儿，黄泉路冷，母妃，母妃找个人陪你可好？”
她恳求着，
留下低声啜泣。
巨大的悔恨像是潮水一样，快要将她溺亡。
佛像很久之后才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母妃，黄泉路冷，可你为何又要害我？”
云贵妃浑身一颤抖如筛糠。
“霖，霖儿……”
佛像再没有声音。
良久，小佛堂中，有人哽咽的道：“母妃，错了。”
黑夜之中，乌云翻滚，狂风骤起，外面的风呼啸着，像是咆哮声。
云贵妃抱紧了自己，可很久之后，外面的门被人暴力推开了。
咚的一声，露出皇甫政铁青的脸。
“云景！”
皇甫政怒喝了一声，双目喷火：“你这个毒妇。”
皇甫政的身后，站着楚瑶，皇甫浩，还有五皇子几人，其余的都是皇帝的心腹朝臣。
云贵妃浑身一颤，楚瑶拿出一个小瓷瓶，在云贵妃的面前摇了摇，溢出一股香味，她混沌的神色瞬间就变得清明无比。
云贵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她面色灰败颓然的望着屋外的人，有些不敢置信：“你们，为什么……”
而这时候，一道浅绿色的身影从几人的身后站了出来。
女孩儿长得清秀可人，脸上却充斥着恨意。
云贵妃一怔：“燕儿
，是你？”
她的神情忽然变得激动了起来，怒急的呵斥着：“枉本宫将你当做女儿养在膝下，什么好的都紧着你，霖儿也对你青睐有加，本宫不过让你去陪着霖儿，你不愿意，直说便是了，为何，为何……”
燕儿眼中难过不已，冷冷道：“娘娘，这些年来，您确实对我很好，殿下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可是，我好恨啊，为什么，为什么您要这样对殿下呢？”
她眼中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恨意。
“娘娘，殿下这么为您着想，可到头来，却死在了您的手上，奴婢，不甘心啊。”
云贵妃气得浑身发抖，尖锐的辱骂着：“要不是你，他怎么会不听我的话，还想娶你当正妃，痴心妄想，简直是痴心妄想，你个狐狸精……”
“够了，你住嘴。”皇甫政气得直喘粗气，恨不得掐死面前这个女人，“你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嫁祸给五皇子，还想推到旁人身上，你真是，无药可救。”
“我无药可救？”云贵妃的声音忽然高亢了起来，整个人都癫狂了，又哭又笑，“对，没错，我无药可救，可这一切都是你害的，皇甫政，都是你害的。”
站在几人身后
的楚瑶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