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道:“我会的。”
谢玄又道:“你要善待阿姐,她很不容易。将来……希望你给她个好的归宿。”
李徽点头。
谢玄道:“我北府军兄弟,希望你也多照顾些。其实交到你手中自然是好,但是……我希望我谢家能够有所凭障。另外,我明说了便是,我还是不希望你走那条路。但你无需在意我说的话,你自有主意,你一向是有城府的。我只是不想让北府军成为……成为助你成事之军,要知道,那是四叔同我建立的保护大晋的兵马。倘随你反了大晋,岂非……岂非是个笑话。”
李徽点头道:“我明白。”
谢玄继续道:“将来这世上的事情,我也管不着了。你将来会做什么,也没有人规劝你了。我只能希望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希望贤弟你,一切顺遂。”
李徽道:“多谢兄长”。
谢玄笑道:“你瞧我,我又说不再多言,却又说了一大堆。呵呵,我将死之人,贤弟多担待。”
李徽道:“我倒是希望兄长能够一直说下去。”
谢玄一笑,却闭了嘴。转头看向西边,太阳已经落入地平线之下。就在那一瞬之间,四周的光线开始黯淡,暮色如潮水一般淹没了一些,山野晦暗,谢玄的脸也变的灰暗。
“哎,想我谢玄一生,报复远大,自视甚高,然而,却也没有什么成就。今日毙命于此,心中当真不甘。我自可说看淡生死。但死亡来时,又有几人能看淡?我年少时,四叔问我自比何如,我说我是芝兰玉树,将来必为谢氏光大门楣,令世人赞誉。四叔很高兴,夸赞于我。如今,我做到了么?四叔对我还满意么?恐怕他很失望吧。我曾立志为大晋做些什么,想要为大晋收复故土,尽忠以报。我做到了么?怕是也没做到吧。哎,这么一想,我这一生遗憾颇多,可惜无法弥补了。”谢玄的声音暗哑,像是对李徽说话,又像是喃喃自语。
李徽轻声道:“谢兄,人这一生,岂能无憾?活得精彩足矣。谢兄这一生是精彩的,这已经足够了。谢兄攻寿阳,手刃袁真之子袁爱之,大破之。建军北府,从无一兵一卒,到北府军人才济济威震天下。战淮南,数万北府军力敌数十万秦军,战场之上,枪挑苻融。北伐之战,攻至邺城城下,迫的慕容垂仓皇救援。于国,谢兄无愧于忠,于家,谢兄无愧于孝,于朋,谢兄无愧于义,于军,谢兄无愧于勇。谢兄这一生还不够精彩么?还不够满意么?”
谢玄闻言,转身看向李徽,双目烁烁。忽而大笑道:“可不是么?我这一生还不够精彩么?值了,值了。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哈哈哈哈。”
谢玄笑声爽朗,忽而戛然而止,整个身子向后倒去。李徽忙上前一把扶住。
“兄长,兄长。”李徽叫道。
谢玄满脸灰败之色,低声道:“贤弟,我去了。你,好好的。”
李徽连连点头,只觉得谢玄的手无力松脱,双目紧紧的闭上。
李徽眼中泪水涌出,发出凄厉的大叫之声。
周围诸葛侃高衡谢玩等人闻声而至,谢玩流泪上前,探谢玄鼻息,却已全无。一时间北府军八干将士得知消息,纷纷跪在山野雪地之中痛哭嚎啕。
一代英杰,大晋名帅谢玄,就此谢幕。
当此之时,东方残月升起,冷月薄云之下的大地一片苍茫。朔风如刀,直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