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接孟琳琅的话,他原来想活的,但现在活不了了,到临死还能见她一面,柳文轩知足了。
在那份药汤入口,柳文轩就知道味道变了,祖父亲自吩咐让人送来的,他笑着喝完了。
如果他这残破的身体,还能为家族再尽一点力,也算还了他这辈子走一遭的养育之恩。
“你坚强点!未来的路还很长,你不要这样说!你看柳文琦千山万水都要为你找大夫,你怎么能辜负他的心意呢!”
柳文轩笑着又是一口黑血吐出来,那眼里是生无可恋,没有半点的希冀了。
“让我走吧……”
就短短两天而已,上次她过来,这人还能跟着她一起走到院子里,踌躇满志浑身都是对新生活和未来的憧憬。
可现在躺在床上口吐献血,面容乌黑,再无半点生的希望了。
不知道毒源,也没有现代的设备,孟琳琅根本束手无策,救不了。
“柳文轩!你个大傻子,快告诉我你吃了什么,我才能想办法救你才是!”
孟琳琅手忙脚乱的给他擦拭,可对那根本止不住的血无能为力,仿佛流不完似得。
“林大夫果然妙手回春,柳公子醒来了!”
陆太医全程在旁边看着,见人是醒来
了,也活不了了,眼下感觉喊来柳家的人送他一程才是。
“我的儿啊!你可不能抛下为娘啊!”
陆太医一声把外头的人都喊进来了,柳夫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扑上去抱着柳文轩放声大哭。
“柳夫人,你冷静点!他的身体很虚弱,禁不起你这样扑!有什么话,想见什么人,都喊来吧!”
孟琳琅一把把她拉起来,就剩一口气,别给整没了,遗言都说不出来。
可还是来不及了,甚至都没有看他母亲一眼,浑身抽搐了一下,跟着慢慢地停下来,再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最后那视线只跳过痛哭流涕的妇人,落在被推开的孟琳琅身上,脸上的血迹还在,嘴角却上扬。
瞳孔散了,眼球逐渐失去光泽,嘴角那末浅浅的笑意还在,仿佛是尽量留给这世间最美好的一面。
生前被病痛百般折磨,临了还是用这般惨烈的方式结束的生命,什么大家公子的体面和尊严都没了!
生老病死本是人间常情,可孟琳琅当了那么多年大夫,依旧没法坦然面对。
“我的轩儿啊!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不管呢!”
屋里乱成一团,几个太医遗憾的摇头,劝柳夫人节哀,再看孟琳琅眼里就多
了一点意味深长。
孟琳琅全然看不见一样,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房里的人嚎啕大哭,一个鲜活的生命就此陨落了。
“是他!是这乡野大夫林孟害了我儿!来人!把他送去大理寺,我要告官!”
没有任何预兆,柳夫人突然跳起来指着孟琳琅叫骂,几个太医立马退开和她保持距离。
几个仆从像事先已经躲好了一样,一拥而上把孟琳琅的双手扭在背后,熟练的捆上绳索就往门外推搡,后面那几位御医对视一眼,皆低下头去。
柳家权势如日中天,有些事情看见也要装作没看见,否则下一个被捆住的有可能就是他们。
一直没有露面的柳太傅终于来了,就站在清风斋的院子里,满头白发上覆盖了一层新雪,满眼哀恸隐忍。
也是短短两天没见,一下子老了好几岁,身上的素服让他在凛冽的寒风里更加的沧桑颓丧与萧条。
老迈浑浊的双眸紧紧盯着孟琳琅,悲恸愤恨皆有,开口嗓音嘶哑干涩颤抖,不再有当初的温和。
“来人!把害死大公子的贼人带去暗房,老夫要亲自审问!”
孟琳琅形如行尸走肉一般让人推搡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在一家阴森冷清类似刑房的屋舍前站住脚。
恍
惚的看向这屋舍,耳边是那些人不客气的咒骂,迟钝的想起柳文轩死了,柳家的人把她捆了要治罪。
孟琳琅让人推进那暗室,踉跄几步,这才费力地靠着墙站住了脚。
只见屋里头烟雾缭绕,香火纸钱烧过的糊味冲人,砰的一声木门关上了,屋里一身素服的老人背手而立。
定睛一看,那靠墙的四方桌上,摆着的俨然是祭祀用品,中间黑幕描金的灵牌,端端正正写的是不孝子孙柳文轩。
心下大骇,柳文轩这才咽气,没想到这灵牌都供上了,孟琳琅再是不懂内宅的阴司,也察觉这恐怕就是一个陷阱。
专门张开了大网等着她投的陷阱。
“林大夫,你说可以活一年半载的,为何短短几天人就没了?”
为何?
还不是这大宅门里的阴司,把人给整没了!
终于缓过神来,被捆住的手臂生疼,怜悯的看着眼前耄耋苍老的老人。
“呵!这事柳大人你应该自己去查!就剩这最后的一点时光,为何你们都不给他善终?他那么努力的想要活着,最后的一点光阴,你都不给他!”
柳太傅没有转身,看着袅袅升起的香烟迷了双眼,仿佛自己那风度翩翩文雅端方的孙儿此刻就鲜活的站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