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傅,如何能救他?”穆凤薇缓慢蹲下,将他渐渐发凉的手握住,一双溢满泪水的眼一眨不眨的望着那双眼紧闭的男人。
她从未想过,他还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却是以这副模样。
小和尚无奈的摇了摇头,“听师兄们说这施主中的是剧毒,毒已入骨,怕是除了住持大师其他人是救不了的……”
“澈丹!住口!”那被称作大师兄的和尚变了脸色厉声喝止,“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把这位女施主请出去,然后去烧几壶热水!”
“施主,走吧……”澈丹小和尚双手合十为难的说道。
穆凤薇只觉得今日是一场梦。
禅房外,她把澈丹拉到偏僻处,问道,“澈丹,如何才能把你师傅请出来?”
她这问题可难坏了那小和尚,他一脸严肃,“师兄们不让说……”
不让说便是有能请出来的办法,穆凤薇双目如炬,“澈丹,你可知出家人最重要的便是渡人?如今你师傅能救他,而你知道怎么请出你师傅,若是你不肯说,最后这人死了,那是不是你间接杀死的?”穆凤薇眼神坚定,即便是哄骗也被她说的像真理一般,“澈丹,你要是小小年纪便杀了人,你说以后还怎么修的成佛?”
这一句话可是把澈丹小和尚吓了一跳,终是把一切都交代了。
这一夜,卧龙禅院比前几日冷了许多。
一座塔前,冰冷的大理石面上,跪着一个一袭灰色僧袍的女人,她乌发仅用简单的布条束着,素面朝天,干净不染纤尘。
穆凤薇面色沉静,双眼紧闭,手中转着一串佛珠,已在这里跪了七八个时辰。
小和尚告诉她,打动空舟大师必须用一片丹心,若是真的能忍受寒风凛冽和膝盖疼痛,便照着把膝盖骨跪碎去求他
。
不知道这是渡人,还是出了个馊主意。
曾经她为了救张温行一步三叩,如今她为了凤荣城在这里跪空舟法师,算是公平了。
夜很静,这里和别处不同,虽然安静,却不让人觉得可怕。
穆凤薇在这里跪着,心越来越清亮,她的膝盖也是疼的,可是咬牙坚持着。
自她进了这卧龙禅院以后,她便明白这世上的诚心的人,佛祖是舍不得让你去死的,而作为代价,这些痛苦都是该承受的。
一股子寒风穿透她单薄的僧袍,穆凤薇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穆凤薇。”她的身后一袭紫衣的稚嫩少年有些不确定的喊了一声,可那一身灰色僧袍的人一动不动,甚至连气息都没有丝毫变化。
凤戈月走到她的正面,确定是她,又叫了一句,“穆凤薇,你跪在这里是向佛祖忏悔吗?!忏悔你对我四哥的狠毒!”
这两人就如同天敌一般,只要一碰面,便是一场浩劫。
可今日,穆凤薇对凤戈月的话无动于衷,她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过,只有手中的佛珠在不停转动。
“穆凤薇,你说话啊!”凤戈月生气的吼道,“我四哥如今就要死了,你开心了吗!以后再也没有一个傻瓜任凭你利用了!”
“阿弥陀佛……”有人念道。
那声音空灵,却颇具穿透力。
一道空灵的声音,带着能渡天下的悲悯。
穆凤薇睁开眼睛,她知道这是空舟法师。
凤戈月眼中映出一个一身白色僧袍,脖子上戴着一串颗颗如同鸡蛋般大小的佛珠,面容无波无澜,可是五官却如同刀刻斧凿一般的精致,要不是他顶着一个秃头,还真不像个和尚。
“施主,你可是误会这位姑娘了。”那法师缓步走近,他的眼与凤荣城格外相似,可是
不同的是他眼中满是柔情,慈悲,与放下。
“她在这里,是为了你的四哥。”那法师补充道。
“你是何人?”凤戈月问道。
那法师表情依旧无波无澜,他淡淡说道,“贫僧法号空舟。”
闻名中原的高僧竟然如此年轻?凤戈月以为空舟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僧人,谁知道竟然是个英俊的和尚,看起来与凤荣城年纪都相仿。
“出家人可不要打诳语,”凤戈月不敢相信,“你若不是空舟,死后是要入地狱割舌的!”
空舟法师笑了笑,没有言语,目光看向穆凤薇。
“施主,我法号空舟,便是不能渡人,我连自己都渡不过去,又怎么渡人呢?”那一袭白衣的住持大师缓步走到穆凤薇面前,开导着她。
抬头,穆凤薇一双清秀的眼睛对上空舟一双乌黑的眼,她不悲不喜,没有因为空舟的委婉拒绝而激动,她开口道,“这几日,我悟出一个道理。”
“愿闻其详。”空舟说道。
“人这一生本就是无常,按理说一切最终都是尘归尘土归土,不需要留恋,可是,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要活下去?”
穆凤薇曾有一瞬间也不明白,但现在的她懂了,“法师特意在门前设了障眼法,让人们身处于一片荒漠之中,那日我来寻药,在烈日下晕倒过去,那一刻我两眼一黑,直觉自己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可是当我在禅房内醒来,那一刻,”穆凤薇眼中有光,她唇边露出一个微笑,“我觉得生是喜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