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宁抬起手,擦过周嬷嬷的眼角。
“嬷嬷不哭。”
“嬷嬷,不要伤心,娘亲说过,女儿家也可以做和男子一样的事,所以表婶说的不对,女儿家并不是一辈子就图嫁人的。”
“娘亲告诉过皖宁,我们该为了自己而活。”
小孩子娇嫩的小手擦过脸颊,周嬷嬷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刹那间酸的甜的苦的通通涌了上来。
皖宁看周嬷嬷目光中似有松动之态,继续拉原身的母亲来当挡箭牌:“嬷嬷,皖宁不想要让族公来决定皖宁的命。”
“我不想改日想吃四喜丸子,但是别人说四喜丸子你不能吃,只能吃豆腐汤。”
周嬷嬷一想到那个场景,顿时就受不了。
想吃什么不能吃?她家姑娘是缺这点钱吗?
她是看着叶行远长大的,她待叶行远如亲儿,叶行远也待她如亲母,在皖宁的母亲没有嫁过来的时候,一直是她帮着叶行远。
后来陆氏嫁过来以后,她便渐渐脱了手,除了带皖宁,也颇享受了几年清福。
但是现在不行了。
叶行远虽去世,然而留下的财富绝不是一笔小数,她本来等着皖宁长大嫁人后,才将这笔钱陪做小姐的嫁妆。
但是现在,如果叶氏族人那边用些阴谋诡计,小姐定会被他们吃干抹净。
便是对簿公堂,皖宁也只能被带走。
皖宁握住周嬷嬷的手:“嬷嬷,为什么爹在的时候,那些人不敢欺负这么欺负皖宁?”
周嬷嬷道:“那些人怎么敢欺负你呢?他们都仰仗着你爹来接济呢,你爹的商友人脉也广,叶家那些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得罪的。”
皖宁使劲握了一下周嬷嬷的手,看她:“那么,皖宁也变得像这么厉害就好了。”
周嬷嬷迟疑了一下:“小姐,你,你还太小了。”
皖宁道:“等我长大,就太迟了。”
周嬷嬷颓然。
是呀,等到皖宁长大,叶行远之前积累的路子和人脉早就断了,小皖宁也就只能听族里面的话了。
皖宁微微一笑,双眼亮晶晶:“所以皖宁小是好事呀,嬷嬷你帮我,我们一起变得厉害。”
周嬷嬷想起自己岁数也大了,也不知道哪日就走了,还怎么能守护这样的一个小皖宁呢。
如果不下心肠,那么以后皖宁的路只会更艰难。
她原本以为,待在陆府,自会有一方遮雨的天地的。
皖宁双眼亮晶晶的:“嬷嬷,皖宁想学,皖宁读书的时候,读过一句,自胜者强,皖宁虽然不是那么聪明,但是多学学,就会一点点进步的,好不好?”
周嬷嬷摸了摸皖宁的小脑袋:“我家小姐最聪明。”
她低头看着皖宁,心想,她爹就是这样的永不服输才闯出一片天地的。
小姐,也一定可以!
既然下定了决心,不再希冀于风雨过去,周嬷嬷便关了门,让翠丝在门外守着,然后拿出一个箱子,打开了一层又一层的锁,将里面的东西摆在皖宁面前。
皖宁看了,有一层极厚的银票,各种海上路线,还有各种信物暗号,各样的门路。
周嬷嬷拿起那叠银票:“这里还剩四千多两银票。”
现在一个普通三口之家一年的粮食钱需要四十两银子,这四千两银,便是让他们一家人舒舒服服活一辈子不成问题。
“这是银票,另外你爹还存了奇珍和金银这些,锁在一个地方,约摸算下来该有三四万两。”
三四万两,这实在不是一笔小数目了,虽然比不得那些一掷千金的人。
周嬷嬷之前为了和叶氏分割,出了有小一万两银子。
周嬷嬷拿着那些海上路线,皱了皱眉:“这个,你嬷嬷我也认不得。”
皖宁却是认得的。
当年她父兄行军打仗,各种地形图看了个遍,那个时候父兄还想着歼灭海寇,所以经常摆放了海图在帐篷里,各种线条有什么含义,皖宁也早就烂熟于心。
但是这海图对于一般人而言无异于天书,皖宁若是一眼就会,非得吓坏周嬷嬷。
于是她开口:“嬷嬷,夫子说有一本书叫《海图志》,你可以买来给皖宁看,万一皖宁看着看着就学会了呢?”
周嬷嬷点了点头。
后来,周嬷嬷又将各种信物和人物关系给皖宁交代了一下,她说完,问了一句:“记清楚了吗?”
皖宁挠挠脑袋:“有点晕。”
其实她都清楚了,但是七岁的小孩子记这么多的人物关系,还是有点突出,反正来日方长,让周嬷嬷多说一两遍。
她脑袋里面勾勒出叶行远的人物关系,海上势力错综复杂,需要打通的关卡也很多,上到庙堂,下至江湖,黑的白的都有,否则那些货根本没有办法运回挣钱。
但是这里大多数的关系都太远了,都在东海那边,自己现在尚小,那些人又怎么会和一个什么都没有小孩子打交道呢?
皖宁的目光落到了一个哨子身上。
嬷嬷说,这是叶行远在京都的人脉,是一家出售海珍的店铺。
最近的,也是这里了,看来要从这里重新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