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宁见陆九章想要站起来,急忙对着他一笑。
然后皖宁被旁边的人拉起来,解开了绳索,推到了单文面前。
单文看着眼前的小厮,对着他挥了挥手:“过来给我倒酒。”
皖宁走了过去,在她的旁边学着其他人一般跪坐下,然后看了看桌上的菜肴,又看了看桌上摆放着的多个酒坛子。
每个酒坛子都打开了,有不同的酒味窜出来。
皖宁去拿了旁边的梨花酿。
单文眼底闪过一丝戾气:“你眼睛瞎了!我要的就是这个绿蚁!”
她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旁边的人都抖了抖,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子,心想又要不知道怎么死的了。
果然,下一刻,喜怒无常的单文已经狠厉的开口:“白长了一双好眼睛!去!给我挖了!”
旁边立马就有人上前。
然而皖宁却轻轻的笑了起来:“大小姐,绿蚁酒今日不适合您饮。”
“嗯?”单文没想到这个小子居然没有害怕,转而好奇的看着她。
装扮成小厮的少女声音变了声,有着少年的清脆,一双眼睛未做伪装,此刻晶亮动人,仿佛琥珀华光。
见大小姐感了兴趣,旁边本来想要拖拽皖宁的人也停了手。
皖宁低声道:“白乐天有诗说‘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此绿蚁酒最是暖人心脾,冬日来喝最是得当。然而现在是酷暑,今日摆上桌的佳肴又是猪蹄鸡牛等物,不如配上这梨花酿来饮,不仅内火不重,反而更增风味。而且,小人听说,梨花酿若是配上胭脂鸭脯,更能让肌肤润泽。”
皖宁的目光不动声色的掠过单文嘴唇上擦得不太规整的胭脂,还有她耳朵上的耳洞。
即便生活在草莽之中,但是这位大小姐,依然是爱美的。
单文听了皖宁的话,顿了顿,端起了那杯梨花酿,喝了一口。
刚才她刚啃了一块猪蹄,梨花酿酒味清冽,在唇齿间,果然让那油腻之味刮了一遍,居然清爽至极。
单文顿时笑了起来:“妙!”
她的目光看向了旁边的人:“去!去叫厨房做一顿胭脂鸭脯来!”
旁边的人急忙去了。
旁边的人看向皖宁的目光已经变了。
单文喝着梨花酿,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下:“没想到你胆子倒挺大。”
皖宁道:“其实是害怕的,但是怕小姐不喜欢,不敢表现出来。”
单文又笑了起来,然后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不错,以后跟着我。”
单文既讨厌别人怕她怕得没样子,也不喜欢别人一点也不怕她。
她捏了捏皖宁的肩膀,只觉得瘦弱非常,跟个女子骨架似的,又不由有点不满意。
这身子骨,床上怕是折腾不了多久。
然而皖宁在旁边替她倒酒添菜,低头,不多言,让单文非常满意。
吃罢了饭,单文看皖宁一直看向那边被绑着的人,不由道:“你怎么总是看旁边那几个?”
皖宁道:“那是小人的小姐和家兄,小姐平日里对我多有照顾,而路上缺水,家兄即便口渴之极,也将水给小人喝。此番小人有幸来服侍小姐了,他们两个却还在那里,不免心有不忍。”
单文扯了扯嘴角,看了看明月和陆九章一眼,最后道:“你这兄长也和你一样长了双好眼睛,可惜冷冰冰的不讨人喜欢。看在你面子上,却给他们松绑看着,好好让我开心了,知道了吗?”
皖宁恭顺的道:“谢谢小姐。”
而在这个时候,皖宁听到“啪”的一声,她眼角的余光看到单武扯着一个少女,指着那挂在树上的老人道:“我就将你的爷爷挂在这这里,挂成一具干尸,每天都带着你来看一遍。”
被拉扯的少女即便脸上都是灰尘,然而可以看得出是个极美的女孩子,她被扇了一巴掌,肿了半边脸,她的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爷爷的尸体,闪烁着刻苦的仇恨。
皖宁能够感受到这样的疼痛,痛得她心口也不由一抽。
然而周围的盗贼却在欢呼,似乎以折磨他人为乐。
皖宁不动声色的垂下了目光。
她跟在单文的身后,替她拿着茶水。
一边走,皖宁便越感觉到这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一群付神色麻木的妇人被关在像是猪圈一样的地方,衣不蔽体,有些看起来已经半疯了,大部分肚子都已经凸起,不敢想象他们过得是怎样的生活。
接着走,是遍地的血腥,孩子们的环境稍微好点,被关在几处,不时有孩子被拉出来,然后递给他一把刀,让他去杀旁边的狗。
一个小孩梗着脖子大哭:“他是阿黄!他是阿黄!我不杀!”
旁边出来一个汉子,抬起手,一巴掌就对着他甩了过去,将孩子打得倒在地上,牙齿落了一地。
让这些犬类跟着孩子长大,最后让他们亲手杀了他,然后逐步培养出一群杀人如麻的刽子手。
掐灭所有的人性,这就是他们要的接班人。
而那些怀孕的妇人,是从山下掳来的,还是就从这些原本的孩子们手里选的呢?
想到这里,皖宁的心口又是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