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完了吗就在那儿嘻嘻哈哈!”
窗外响起一声厉喝,接着是“砰砰”几声,一阵吱哇乱叫。
“全体都有——集合!出发!”
喧闹过后,小院终于恢复了平静。
姜鸾靠在床头,重新将小女孩哄睡,这才抬头看了眼窗外。
天光已大亮。
金灿灿的晨曦,打在小院四角的几棵歪脖子树上,将稀疏的红叶,照得发烫。
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
可她的心头依然压着阴云,远没有秋光的明媚。
耳畔回响起丁婉婉向她核对的案情时的声音:
“戌初一刻,嫌犯进入灯坊欢巷,欲购下六号铺的所有花灯,但店家未按他的要求,售了兔灯于一对母女。嫌犯骤怒,暴起踹老者至重伤,又向人群投掷火球……”
她的目光落向床头的那盏兔子灯,微微一颤。
宋麟是因自己没满足他索要这盏灯的要求,才暴起伤人吗?
竟拿一个无辜的凡人老者,发泄怒火……
原本以为宋麟只是顽劣淘气,不懂感恩,但本心至少不坏
但他如今的所作所为,已经远远超出一个孩子顽劣淘气的范畴!
这是恶,真正的恶——
绝无可能被宽恕的恶!
而她作为母亲,历经两世,竟丝毫不知——
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已变成了这种德性!
何其失职!
想到那蜷缩在一堆破烂木头中,奄奄一息的老人,姜鸾的胸口愈发闷涩。
子不教,亲之责。
她必须要做点什么。
……
破败的旧屋内,响起一道低低的呻吟。
“哎哟……”
房中的青年,听到了动静,迅速赶至床边。
“阿叔,您躺那儿别动,我扶您起来!”
王老汉盯着面前这张全然陌生的脸,心头一颤,蜷着腿往后缩了缩。
“没…没事,我,我自己来……”
许是牵动了胸前的伤,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弓起了背,像只熟透的虾米,半天支不起身。
“哎呀,都说让您老好好歇着,有什么事儿唤侄儿一声就好……“
青年极为热心地将他一把捞起,双手托着他的胳肢窝,将他拖下床,嘴里絮絮叨叨:
“是要出恭吗?我这就带您去恭桶……”
王老汉很快被他陌生的侄子放上了恭桶。
即使他丝毫没有尿意,一双大手却不由分说地按上了他的肩膀,任他怎么说都不放。
逼得王老汉脸色发青,不得不挤出几滴尿液。
青年听到便溺的滴答声,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才对嘛,阿叔可记住了?以后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唤侄子来伺候您。”
王老汉惊恐地点了点头。
那双大手终于离开他的肩头,再次托住他的胳肢窝,将他拉回床上。
青年拍了拍手,俯身给他掖了掖被角,笑眯眯道:
“您老好好休息,我上隔壁厨房给您煎药去。”
就在他转身提步欲行时,一道风声骤然从脑后响起。
青年微微偏头——
“砰”得一声,
一块板砖碎在了墙角。
王老汉见一击不中,神色已然绝望,两眼发直,嘴唇哆哆嗦嗦,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青年垂下眼帘,声音和缓低沉:
“我说阿叔,都说了让您老人家好好躺着,有什么事唤侄子就行,您老…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喀嚓”,“喀嚓”
他捏了捏手腕,一步一步地迈向床头。
“您说,我该拿您老怎么办才好呢?”
他的声音轻得近乎呢喃,眼神亦平静无波。
可王老汉却像看到了世间最令他惊恐的东西,止不住地高声叫嚷:
“别,别过来!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不是我侄子,你是问道宗派过来堵我的嘴的!”
青年的脚步一顿。
王老汉自以为拿捏住了他,神色变得愤愤:
“你…你们这些大宗门的人,欺人太甚!先是那小子将我踹得半死不活,又给我安了个莫名其妙的侄子,名为‘伺候’,实则天天监视我!”
青年微微一笑,正欲开口,王老汉怒呵一声:
“你给我闭嘴!我不想听你的鬼话连篇,也不需要你伺候!”
“咳咳…”
他神情激动,猛烈呛咳了一阵,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嘶哑着声音开口:
“我老头子,已经被你们害得没有多少命活了!我…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从我家里滚出去…否,否则……”
“否则什么?”
青年漫不经心地掏了掏耳朵。
王老汉怒目圆睁,“呸”出一口血,拿出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架势。
“否则,我就是碎了这把老身子骨,也要到处告状,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问道宗纵容修士伤人,与戍卫司勾结,是什么黑了心烂了肺的宗门!”
青年微微一怔,旋即,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