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不转睛望着轿子离开的方向,过了许久,这才终于收回目光,慢慢摘下凤尾面具,低头打量着面具。
一低头,眼泪便大滴大滴的落入面具里,不过须臾,泪水便在面具里淌成了无数小河,再从面具的一双眼睛里,流了出来,流入叶笙手中。
人潮从叶笙身边来来去去,却无人发现这个不如别处明亮,略显昏暗的角落里,有人在哭。
不知过了多久,叶笙慢慢抬起头,眼圈都是红的,可眼里再无眼泪,她最后望了一眼萧御离开的方向,将面具随手一掷,转身离开。
异路殊途,本就不能在一起,不如早早分开,如此,也省得将来痛不欲生。
她很清楚两人之间的结局,更清楚趁现在就斩断一切,才是最好的法子。
重生以前,她活得太盲目,太糊涂,重生以后,她又活得太清醒,太冷静,利弊得失都算得清清楚楚。
有的时候,她真的想让自己不要那么清醒,糊涂一点,有些事情就当看不见,就当不知道。
可是,她做不到,她忘不了。
就这样吧。
痛着痛着也就麻木了,麻木着麻木着,也就习惯了,人嘛,都是这样过来的。
凤尾面
具落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后才停了下来,可刚一停下,又被一只脚踢开,接下来,它不知被多少人踢来踢去,最后踢到了路边。
原本金灿灿的面具,在被泪水浸湿后,又在地上裹了不少尘土,变得灰扑扑的,再无之前的光彩。
天快亮时,人潮散去,原本热闹拥挤的街巷,变得冷冷清清。
一道修长的身影,提着一盏朴实无华的花灯,从街头走来。
那盏花灯做得很简单,素白的绢布上,画了一只有点老的狐狸,微微眯着眼,半歪着身子,一副慵懒随意的模样。
他走得极慢,好似每走一步都要费尽力气似的。
从街头走到巷尾,短短的一段路程,他走了足足小半个时辰。
都这么慢了,到了巷尾时,他还停了下来,目光发怔的望着路边那一个灰扑扑的面具。
“王爷?”
影一循着萧御的目光看去,看见了那个面具,略一思索,便要去捡。
无论是捡花灯,还是捡面具,影一都知道为什么。
“你别碰它,本王自己来。”
影一当即便停了下来,半点犹豫和疑问都没有,只因这样的事,今早已经发生了第二次。
第一次是那个花灯,他昨
夜一直暗中跟着萧御,自然知道那个花灯的原主人是谁。
想想也是,王爷怎么会让别人碰叶笙的东西呢?
萧御艰难的弯下腰,等到捡起面具时,已过了好一会,刚直起身,他便晃了晃,似要往前栽倒。
“王爷!”
影一忙去扶他,却听见萧御哑声道,“不用扶,本王无碍。”
当真无碍吗?
影一暗暗在心底叹息一声,却什么也没问,只往前迈了半步,离萧御更近了些。
见萧御双手死死捏着那张脏兮兮的面具,力气大得指节都发白了,影一再次叹息一声,“王爷,属下去打盆水来吧。”
萧御没有说话。
这便是允了。
影一很快就打了水来。
萧御蹲在路边,一遍又一遍的清洗着面具。
天快亮了,路上已有了行人,和推着板车,赶着去开早点摊子的小贩,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一脸看傻瓜的表情,朝萧御看来。
可不是个傻瓜吗?
穿得这么好,人也生得好,看起来像是贵族公子,却毫无形象的蹲在路边洗一张面具?
萧御仿若未觉那些或嘲笑,或鄙夷,或同情的目光,专注的洗着面具,好像对于此时此刻的他来说,天塌下来,也
没有他手里的东西重要。
不知洗了多少遍,换了多少盆水,萧御才终于满意了,慢慢站起身,低头凝视着面具。
“王爷如今的状态不太好,属下担心一个人护不住王爷,不如回王府吧?”
影一小心翼翼的说道。
不是担心自己护不住萧御,是不想看见萧御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不愿自家主子再这么沉溺下去。
萧御仿若未闻,凝视了面具许久,缓缓将面具戴在脸上。
面具很冷,如今虽过了立春,可冬雪未融,洗过的面具就更冷了。
萧御却似感觉不到冷,通过面具的眼睛看着影一,无声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好看吗?”
影一默然片刻,幽道,“王爷,这是凤尾面具,凤凰的尾巴!凤凰是指女子,王爷是男子,自然是龙!戴凤尾面具着实不妥,不如等回了王府,属下陪王爷去库房找找,说不定能找到真龙面具,更适合王爷这样身份的人佩戴……”
“好看吗?”
影一说了一大串话,萧御却似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王爷,属下刚刚在说……”
“好看吗?”
此时此刻,萧御满心满眼里只有这一个问题。
影一抿
了抿唇,良久,幽幽叹息一声,“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