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凛冽似水,声线清冷:“记得自己的身份还投怀送抱,徐青栀,你想要什么?”
直白的怀疑如锋利的刃,轻而易举地划破徐青栀的伪装。
酸涩、屈辱便像绵延不绝的洪水,从那条伤口疯狂涌了出来。
她不动声色地咬着嘴里的软肉,疼意密密麻麻地散开,方才将翻涌而起的情绪压了回去。
明媚动人的杏眼中,泛起绵绵笑意,声音更是勾人,道:“当然而是想要留在宋家,别再被你们卖来卖去了,你们无所谓,可我累了。”
她说这话时,忧伤自眼底一闪而过。
自幼辗转于各种大户人家的她吃尽苦头,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得自由身,做个生意,赚很多钱,想买珠花就买珠花,想吃肉就能吃肉。
本以为被卖给宋志明后,好歹能安安稳稳地做个填房过日子,起码不用为奴为婢,卑躬屈膝,小心翼翼,谁知刚到宋家,宋志明就死了。
宋寻渊作为宋家真正的掌权人,随时都能做主,将她发卖出去。
无力之感油然而而生,如破了壳的种子,生出密密麻麻的藤蔓,紧紧缠绕着她,让她难以呼吸。
宋寻渊将她眼底掠过的委屈尽收眼底,冷硬的心竟在此刻悄然而柔软了几分。
奴婢之身,任由主子买卖,她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
昨日借着药性投怀送抱是她错,可他没能忍到最后,亦有过错。
养活一个女子,他还是没问题的。
想罢,宋寻渊坐起身来,晦暗幽深的目光从她粉若桃花的脸颊上掠过,语调清冷疏离:“你既然而进了宋家大门,就不再是身不由己的奴婢了,改日我就将你的身契给你。”
徐青栀黯然而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抬起头,兴奋地看向宋寻渊,好像做了一场大梦,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宋寻渊将她的小心翼翼看在眼中,心底的柔软被放大了几分。
说到底,她亦是身不由己,只能拼命为她自己打算罢了。
他敛了眸底冷意,穿上外裳,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徐青栀撑着酸软作痛的身子,勉强坐起身来,打来热水洗澡,换上她半旧的衣裳,呆在卧房中,盘算着拿到身契后,怎样从宋寻渊手中讨一笔银子,离开这里,过她的逍遥日子。
谁知还没等到宋寻渊把她的身契送来,门外便传来一阵来势汹汹的吵嚷,其间还叫嚣着要宋寻渊出来。
她心中生出几分烦躁,埋怨闹事的人打扰了她的好事,当即走出卧房。
只见一个身穿宝石蓝衣裳的妇人扶着丫鬟的手,指着刚出现的宋寻渊的鼻子就骂。
“你个克爹克娘的天煞孤星,死了爹娘,竟一声不吭地办了丧事,占了宋家家业,那些家产,可有你二叔的一份,杀千刀的小畜生竟敢独吞我和你二叔的那份,我奉劝你现在就把家产通通交出来,我们作为长辈,还能给你一口饭吃,否则……”
“否则怎么样!”
徐青栀实在听不下去了,忍着酸痛的身子便冲上前去,挡在宋寻渊跟前,不甘示弱地瞪着对方。
她听说宋志明有个弟弟,做了大生意,搬去京城了,多少年没见过了。
宋寻渊这个侄儿独自支撑宋家时,他们不出现,宋志明死了,他们倒是记得回来抢家产了。
宋家二婶郑茹见她脸生,又长得貌美如花,还以为她是宋寻渊新过门的媳妇,当即拉长了脸,沉声呵斥道:“宋寻渊,你娶了个什么媳妇,不知尊卑有序。”
徐青栀一听,下意识回头看了宋寻渊一眼,见他眸色沉沉,晦暗不明,昨夜火热的画面骤然而在脑海中浮现。
然而,片刻后就被她压了下去。
抢家产的都上门了,她怎能想那些事情。
别看宋寻渊浑身都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要想跟着妇道人家吵嘴,他还不是对手。
今日冒出二叔和二叔母,不知道明天又会冒出来什么。
徐青栀不免对宋寻渊生出几分同病相怜来。
幼时失去疼爱他的母亲,还要独自应对烂赌鬼的父亲,支撑家业,宋寻渊过得甚是艰辛。
她想罢,抬起头就直冲郑茹而去,杏眼圆睁,气势汹汹:“我是宋志明新过门的媳妇,是宋寻渊的娘,论辈分,你还要喊我一声嫂嫂。”
“一大清早就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抢我们的家产,还说我儿子克爹克娘,那他怎么没把我克死呢!”
“以大欺小,忒不要脸。”
徐青栀狠狠啐了一口,当即大声道:“现在就去街东头请几个力气大的好手来,不打肿她的嘴巴,我难消恶气。”
郑茹没见过如此泼辣的女子,一时间都愣住了。
而被徐青栀护在身后,宛若手无寸铁的小鸡仔的宋寻渊都没察觉到,他的嘴角正在悄然而上扬。
见两个小厮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看看徐青栀,又看看他,他微不可见地皱起了眉头,声音低沉道:“没听见母亲的话吗?请几个好手回来,免得二叔母一时冲动,伤了母亲。”
清冷的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维护。
徐青栀却在听到他那声“母亲”时,顿时升起一阵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