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静夜色里,顾荣身披长袍,倦怠而慵懒地倚靠在榻上,小口啜饮着驱散寒意的姜茶。
“是谁?”
一碗姜茶下肚,身上浮出一层薄汗。
“是苗婆子。”
“小姐,奴婢失察,买来的仆妇生了背主的心思。”
“请小姐责罚。”
青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请罪。
顾荣细心地把白瓷碗放置于床边的小几上,接着缓缓地伸出手臂,将青棠轻轻地拉起。
“青棠,人心岂是可貌相的?”
“这几日,是本小姐的手段过于柔和了。”
“背主因由无外乎威逼利诱,安排不言秘密去趟苗婆子家,把其幼子,长孙不离身的物件取来。”
“人偶上的生辰八字是顾扶景的?”
青棠颔首“奴婢挖出来瞧了,确实是扶景公子的。”
“埋进去。”因染了风寒,顾荣细细的嗓音听起来软糯沙哑,无形间却又流露出不容人抗拒的强势“把上面的生辰八字换成汝阳伯的。”
青棠怔愕。
只是,这一缕怔愕,转瞬即逝。
“是。”
这些年,伯爷所作所为不配为认父。
是伯爷有错在先,小姐当断则断及时止损有何错!
青棠是真正的唯顾荣脑。
“小姐,是伯爷?”
顾荣捻着帕子拭去额头的汗滴“巫蛊厌胜之术或许是陶姨娘自己的主意,但对我下手,定是汝阳伯暗示授意的。”
青棠愕然更盛,饶是早就知悉汝阳伯凉薄,却没料到真能凉薄到食子的地步。
巫蛊厌胜之术是真的能要人命的。
倒不是说巫蛊厌胜灵验,而是人人忌惮讳莫如深,避之唯恐不及
尤其是宫城里的贵人,已经到了谈巫蛊厌胜色变的程度。
伯爷和陶姨娘计成,就是小姐的死期。
“去吧,把该处理的处理好,抓紧时间小憩一会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闹起来了。”顾荣挥挥手,温声嘱咐。
“对了,告诉流雨,明日陶氏一入望舒院,她就出府按计划行事。”
也不知明日,人偶掀出来后,汝阳伯看着扎满银针的生辰八字,是何感想。
蓦地,顾荣笑了,然而笑意却不达眼底。
有继母、继姐、继弟在,却偏偏行巫蛊厌胜之术诅咒生身父亲,说出去,也是没人信的。
毕竟这世道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世道。
小知孱弱多病,汝阳伯是她唯一的靠山啊。
哪有人会蠢到亲手折断靠山的。
笑着笑着,顾荣只觉唏嘘可笑,眼角处不知何时残留下一丝泪痕。
顾荣褪去外袍,盖着薄薄的锦被,缓缓睡了过去。
此事了,不论陶氏下场如何,苗婆子必死无疑。
梦里,顾荣梦到了佛宁寺的大雄宝殿。
慈眉善目悲天悯人的佛像怒瞪着,双掌合十虔诚跪于蒲团之上的她。
似是在无声斥责她的狠辣,她的冷漠。
“人鬼不分,天理混沌,还请佛祖宽宥。”
她祈求着佛祖宽容,心中的仇恨却没有丝毫减弱。
手染血污,她也会将那些杂碎除掉。
她不惧入黄泉,何惧佛祖的怒视。
画面一转,是萦绕于心的禅房屋檐下,男菩萨雪色月袍,风声簌簌,胜雪的衣角翻飞,冰川清泉玉簪流光溢彩,银白色的面具浸润着清冷高贵。
下一瞬,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抬,半张面具捏在指尖,露出一张美如冠玉的脸。
惊世绝俗,不可亵渎。
不,最惊的不是清冷冷如秋月寒霜无可挑剔的容颜,而是……
谢灼!
顾荣失声惊呼,猛然惊醒。
谢灼?
老天奶啊,她是不是被刺激的发疯了,竟然做如此可怕的梦。
简直比先前猜测禅房中的男菩萨是乔吟舟更加令人恐惧。
若真的是谢小侯爷,那她这段时间的矫揉造作算什么?
顾荣胸口一阵阵发堵,忍不住感慨,千万不能有这般糟不可言的缘分。
长叹一声,一把扯过锦被蒙住脸。
这种噩梦,还是少做为妙。
心绪不宁,辗转反侧,再难入睡。
顾荣睁着眼睛,熬至天明。
堪堪梳洗干净,便见陶姨娘和顾扶曦带着婢女似掐着点儿般携礼来了望舒院,美其名曰感谢顾荣昨日的奋不顾身的救人之举。
“数日不见,陶姨娘貌似又憔悴了些。”顾荣漫不经心的一勺一勺舀着粥,也不喝,只是不停的搅着“看来,陶姨娘在家庙这些时日既清苦又虔诚。”
“上天有眼,必不会亏待了陶姨娘的。”
陶氏心中暗自愤恨,紧握的手指深深嵌入掌心,指甲几乎要划破皮肤。
尽管如此,依旧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中带着勉强的虔诚:“忏悔祈福,清苦而虔诚,这本是应当的。”
“听闻大小姐以德报怨不计前嫌救扶景,妾身很是感恩,略备薄礼,还望大小姐笑纳。”
顾荣无声嗤笑。
她在有生之年,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