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荣愣住了,显得有些茫然,似乎无法完全理解谢灼的话语。
是她与谢灼的对话变得语无伦次,还是谢灼深夜的造访仅是她的梦境?
容她理一理。
她问谢灼,长公主殿下可有人选。
谢灼说有。
她又问谢灼何人。
谢灼答他。
有条有理啊。
“你说何人?”顾荣不信邪般再一次问道。
谢灼“我。”
他的心意,终是借着母亲的名义说出了口。
嗯,他是最合适的人。
他会为顾荣扫清所有的障碍和麻烦。
他会让世人觉得是顾荣救赎了他,而非高攀了他。
只要顾荣愿意。
如若不愿,他可以继续做顾荣网里的鱼。
只有他一条的鱼的网,跟安家落户有何区别?
顾荣失声喃喃“不可能。”
上京城人尽皆知,长公主殿下一心撮合谢小侯爷与乐安县主,撮合不成便想着给谢灼挑一个十全十美的高门贵女做妻子。
她声名狼藉,又是平民百姓。
人贵自知。
虽说,嫁给谢灼,既能解燃眉之急,又能目睹乐安县主气的发狂。
但……
今日之前,或许她会心动谢灼的提议。
在确定男菩萨就是谢灼后,她便不愿利用谢灼,不想把谢灼拉进这滩浑水了。
男菩萨,合该一天明月,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
她最恨恩将仇报之人,决不允许自己成为最厌恶的那类人。
大恩,当报。
“为何不可能?”谢灼屏息凝视,宛如濒死的囚徒,明知结局,却依旧怀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顾荣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有些局促地抿了一口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谢小侯爷,婚姻大事,门当户对方能长远。”
没有人天生就该是俯而就之,扶贫济困的。
“且,婚嫁之事,不是儿戏。”
“谢小侯爷是秋月寒霜是青山翠竹,我是俗人。”
很俗很俗的俗人。
借着烛火辉映,谢灼看清了顾荣的神情。
拒绝之意,明显的不容他忽略。
“顾大姑娘,我不够好吗?”
顾荣垂眸“谢小侯爷很好。”
好到她在谢灼身上挑出的唯一缺点是有乐安县主这么个妹妹。
谢灼心中幽幽叹了口气。
倘若想说服顾荣,谈权衡利弊似乎更有效果。
念及此,谢灼话锋陡然一转,清清冷冷道“顾大姑娘,不是所有勋贵官宦子弟有底气有胆量敢夺天子之好的。”
“我的母亲是陛下一母同胞的姐姐,我的父亲是收复失地驱除北胡战死沙场的英雄,我是陛下的外甥是忠勇侯府嫡支唯一的血脉。”
“你我订立婚约,即使陛下再迁怒,也会适可而止,不会一怒之下伤及无辜。”
顾荣:说的很有道理。
哪怕皇权更迭,以谢小侯爷的出身亦可屹立不倒。
谢小侯爷就是这么稳。
“于谢小侯爷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顾荣直白问道。
谢灼一时语塞。
好处便是他能名正言顺的守着顾荣。
但,这句话只能止于唇齿,掩于心田。
他是猎物啊。
猎物太凶猛,是会吓跑猎人的。
谢灼指了指自己的光头,违心道“我修佛,信佛。”
他只修,不信!
他既不清心寡欲,六根也不清净。
他想要顾荣。
十五年前,他没留住父亲。
十五年后,他想留住顾荣。
他也从来不是什么不染尘埃的仙人。
“顾大姑娘,我是最合适的人。”
顾荣的心扑通扑通跳着,四目相对,仿佛山巅肆意生产的高岭之花在无声的诉说着,只要她愿意伸出手,就能摆脱山脚的泥泞山路的崎岖,乘风而起扶摇直上,并肩立于山巅,一览众山小,苦难尽付于笑谈中。
她知道,谢灼有这个本事的。
如若谢灼是一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当初她也不会选择钓谢灼这条鱼。
可谢灼不仅仅是鱼。
是男菩萨。
钓鱼,二分真,八分假。
再加上男菩萨的救命之恩。
二分真,怕是不够了。
再多几分真,她就会计较情分和利弊,计较纯粹和利用,计较她和谢灼之间到底算什么。
扪心自问,她真的做不到心安理得了。
或许,她太清醒也太拧巴了吧。
莹莹烛火映照在谢灼的眼中,投射出细碎的光芒。
宛如夜空中,一颗颗璀璨闪烁的星辰。
顾荣的心,软了又软。
她倚仗谢灼、利用谢灼,但有一句话从未掺假。
谢灼真真是极好极好的人。
“可是,我想觅一倾心思慕于我的良人。”
谢灼:???
一瞬间,谢灼险些失态。
他谈情分,顾荣谈利弊。
他谈利弊,顾荣谈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