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行压下心中思绪问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当年他们这一脉的先祖,犯下的罪孽,终究不是一味靠躲就能躲得了的。
他只是遗憾,自己忙碌了大半辈子,还不曾寻到地仙村的入口。
要是就这么走了。
如何对得起父亲临死前的遗言交代?
一旦尸仙出世,到时候必然会为祸世间,死伤无数,而他们封家又要欠下世人一笔大罪业。
“掌柜的就在桥外。”
“等着拜见道人。”
昆仑并未察觉出他神色间的异样。
只当是自己一行人,半夜登门,打扰了人家清修。
此刻听他问起。
当即回应道。
“好。”
“还请带路,贫道去请陈掌柜上山。”
玄真呼了口气。
事已至此,坦然面对就好。
毕竟,这桩大仇,确是封家有错在先,即便是出于无奈。
放到那个境地下,先祖封王礼但凡敢露出一丝拒绝的情绪,等待封家的绝对就是灭族之祸。
如今几百年过去。
人家找上门来也是情理之中。
昆仑点点头,让出半步,然后前边带路,引着玄真道人一路穿过廊桥。
只片刻后。
玄真远远便看到,一行四道身影候在桥头处。
为首一人,年纪不大,却是灵资毓秀,双眼深邃,眸光清澈,气息和煦,半点不像江湖人,反而像是山中修道的幽隐之士。
至于身后几人。
其中两个竟是道人打扮。
不过,长相却是明显异于汉人,看上去颇有些不伦不类的意思。
但……
看清那一大一小两位道人的瞬间。
玄真却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微缩,嘴唇张大,一张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能同时符合这两者特征的。
世上除了搬山道人,他再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所以,当先一人便是卸岭此代魁首,常胜山总瓢把子陈玉楼,那两位则是当世搬山一脉传人?
本以为今日上山的,只有卸岭一派。
没想到,连向来隐世不出的搬山道人也来了。
想到此处。
玄真心中更是苦涩。
看来,今日他就该命绝于此了。
只是他封思北何德何能,这半辈子隐姓埋名,年少时不敢以封为姓,为封家留下两道血脉后,又不惜出家为道。
就是想着行走江湖,不至于会引起四派注意。
但他又怎么能想得到。
就算如此,还是毫无用处。
“卸岭陈玉楼,见过封兄!”
见他怔怔的站在廊桥上,一张脸上尽是复杂之色,陈玉楼哪里猜不到,他应该是认出了自己一行人。
当下也不耽误。
抱了抱拳,淡淡笑道。
封思北一身青色道袍,木钗束发,人长得消瘦,双颊都已经深深凹陷进去,两鬓微白,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苍老不少。
按照原著时间线计算的话。
他中年上山,如今差不多过去十年。
也就是最多也就四十左右。
但眼下的他,看上去差不多有五十来岁。
算起来,比他和鹧鸪哨也就大上一轮,算是江湖同辈。
所以称呼一声兄长并不为过。
只是……
关键就在封兄这两个字。
显然陈玉楼今夜登山拜访,并非以天师洞掌教身份,而是最后一代观山太保。
封思北亦是聪明人,一瞬间便查明其中差别。
眼底苦涩之色更浓。
下意识行了个道揖,不过刚伸手又反应过来,改为双手抱拳。
“见过陈把头。”
从这一刻开始,他便不再是山中道人,而是回到俗世封家人的立场。
“封兄客气!”
陈玉楼摆了摆手。
封思北则是看向他身侧的鹧鸪哨,淡淡道。
“想必这位就是此代搬山魁首了。”
“正在在下。”
鹧鸪哨点点头,“搬山鹧鸪哨,见过封家主。”
“我看诸位风尘仆仆,想必是远道而来,不嫌弃的话,还请随我入洞中一叙,就是清贫了些,只有些粗茶淡饭招待。”
简单交流了几句。
封思北心绪反而渐渐平静下来。
对他而言,无论何种结果都是能够接受,倒斗江湖四派八门,观山太保未必就不如发丘摸金、搬山卸岭。
而今既然人家已经登门。
瞻前顾后,反倒是落了下乘,还不如坦坦荡荡。
“也好。”
虽然已经入春,但山上仍旧寒风呼啸,昼夜温差极大,甚至处处还能见到积雪,天寒地冻,不是说话之地。
陈玉楼点了点头。
招呼了几人一声。
跟在封思北身后,穿过廊桥,推门往洞府内走去。
比起之前建福宫的古洞府,天师洞就要差了一筹,并无飞瀑,只有醴泉,日月之象也不是尤为惊人。
算是上品,但非绝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