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孟得鹿身着素衣,青丝披散,未施粉黛的脸色惨白如纸。
“回去告诉崔公子,下月初三是个好日子,他真想接过我过府便等到那时吧,不过门口
的花轿怕是用不上了,还劳烦野良老板回去换口棺材来。”
漫香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下月初三是鬼门关大开,群魂游荡的日子,顿时冷汗涔涔。
见野良丝毫没有收手的架势,孟得鹿甩脱脚下的彩履从二楼扔下,手搭栏杆,翻身便要跃下!
“野良老板要是实在等不及,我现在就随你去崔府复命!”
漫香失声大喊:“不好!人赤脚坠楼,不死也残!”
在一片惊叫声中,野良和蒋沉竟同时收起武器,箭步蹿出,探出双臂去接孟得鹿。
生死一线间,万幸几名姐妹闻声从闺房跑出来,七手八脚从背后死死抱住孟得鹿!
漫香惊魂未定,一屁股跌坐在地,放声号哭,“天杀的!你要逼死我女儿,老娘也不活了!”
待嚎叫声引来一众看客围在店门外打抱不平,她又蹦起来扯散了头发,直接往野良怀里撞去!
“你干脆我给个痛快!直接杀了我罢!反正崔府有的是棺材,你杀!你杀啊!”
野良不怕不良帅刀剑相向,却拿着这撒泼的妇人束手无策,只好叹气收起残月刀。
“罢了罢了,既然老板娘不愿意,在下也不敢勉强,但老板娘见谅,区区在下,也得
罪不起崔府,实不相瞒,门口这顶喜轿是崔府打发的,来时就叮嘱了不许空着回去,这样,轿子干脆就留在门口,何时得鹿娘子愿意上轿,咱们随时过府,要是得鹿娘子不愿上轿,至少轿子送到,在下也算尽了职责,稍后崔公子问下来在下也好回话!”
他言毕甩开漫香的纠缠,抽身而退。
店内终于恢复了平静,孟得鹿稳了稳心情,下了楼来,向蒋沉道谢。
蒋沉急切追问,“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让丐六子去告诉我呢?
孟得鹿无精打采,“告诉你又能如何?你得罪得起野良,还是崔半晟?”
蒋沉尴尬地咬了咬下唇,“我人微言轻,的确谁也得罪不起,但你和我既然联手,就是……就是盟友!理应相互救助,我怎么会连这点江湖义气都没有?”
孟得鹿只是摇头,“天下没有不散的盟友,我对你没有那么重要,没了我,你想在平康坊中换个线人也不是难事,眼下,你离脱籍只差一步之遥,我又何必连累你?”
“你……”
蒋沉喉结颤动,口中泛上一股清苦,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微微涨红。
“我自然不缺你一个线人,只是……明明是我先连累你身陷险境的,我既欠下你的人情,就想要趁早还净,这样,等你我将来各自达到目的,一拍两散时,我也好无债一身轻,安心和你相忘于江湖,免得被你念叨一辈子,时时耳根发烫,天天打喷嚏!”
说完这番话,他不敢再看孟得鹿的双眼,逃似地抽身离开,又对街角的丐六子耳提面命,让他这几日务必警惕,有事一定要速去县廨通知自己。
野良留下的喜轿正挡在蕉芸轩大门口,两名鬼市喽啰从早到晚一前一后坐在轿杠上,一旦有贵宾登门,他们便比店内的小厮还卖力气,殷勤招呼,跑前跑后。
平康坊内很快传遍风言风语,达官显贵们既不愿意招惹鬼市,也不愿意得罪崔府,纷纷避之不及,不出三日,蕉芸轩便已门可罗雀,不光把漫香气得犯了头风,姐妹们的抱怨声更是不绝于耳。
孟得鹿更是心烦意乱,便趁着夜色悄悄改换了一身男装,摸出后门,一路溜进鬼市的无醉酒馆。
她掏出野良送的那截短木刀柄,独眼老汉瞥了一眼便转身离去。
不消半刻,老汉又引着野良回来了酒馆。
孟得鹿扬手便将那短木刀柄迎着野良的脸扔去,破口大骂。
“野良!我原以为你盗亦有道,还算条英雄好汉,想不到你却欺软怕硬,欺凌妇孺,算我看走了眼!”
野良抬手捏住飞来的刀柄,面无愠色。
“小娘子深更半夜来就是为了还我这个?还是为了骂我出出气?好,东西我收到了,骂我也收下了,小娘子别气坏了花容,不然上轿就难看了……”
“我说过了,崔府想让我进门,除非用棺材来抬我!”
“小娘子还不明白吗?现在最想让你进崔府的并非崔公子,而是我!”
孟得鹿如雷掣顶,吃惊地瞪着野良说不出话来!
野良索性把话挑明,“不妨告诉你,崔府里有我想要的东西,我要你进去做我的内应眼线!”
原来,野良在下很大的一盘棋,自己于他而言并非弃子,而是一颗更重要的孤子!
醒悟过来,孟得鹿冷笑不止,“如果,我不呢?”
“事到如今,你还有别的选择吗?”野良眼中闪出两道冷光,“崔府不缺你一名美妾,等你过门的时日长了,崔公子对你的新鲜劲过了,你未必还有好日子过,所以,现在摆在你眼前的路只有两条,一是得罪我,嫁进崔府去自生自灭,二是顺从我,以后,我还能帮你撑撑腰,让你的日子好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