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亮了些许,满身酒味的叫花子点了灯。
明昭月这才看清,面前的人衣衫褴褛,头发胡乱披在两边。除了酒味,屋内还充斥着一股馊味,那是饭食坏了的味道。
明昭月心头浮起一抹心酸,前世他被父亲搭救之前,就是在这个地方自生自灭么?
“我们认识?”叫花子看向明昭月,敛去几分敌意,警惕却半分不少。
“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明昭月并不卖关子。
“你是将军府大小姐,我乃一介草民。你确定认识我?”
叫花子声线低沉,与明昭月说话时无半分低眉顺眼之态,但凡有点眼力之人,都不会以为这是个普通的叫花子。
明昭月心道,我可太认识你了。
前世,大婚当日,接亲队伍走在大街上,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乞丐冲入队伍,撞上了她的花轿,惊得明昭月掀开盖头往外探。
队伍里有人训斥,让那叫花子赶紧滚开。明昭月见他模样可怜,又逢自己大喜,便让下人给了他一些碎银子。
可那叫花子并不像普通乞丐那般爱银子,而是疯疯癫癫地将银子丢在地上,冲向花轿,口中还大声说什么“成亲有什么好,那是火坑”。
后来,明家送亲队伍里一个护卫将叫花子制服,给带回了将军府。这护卫审了半天,排除叫花子是仇家的可能,便让他待在府里,给了一口吃的。
三日后,明昭月回门,发现叫花子在府上,并知道了他的名字,度满。
后来,明昭月再也没有见过度满,直到她被钱玉书献给那位亲王。
那夜,她刺伤亲王,准备逃出府去。明昭月在杀出重围之时,竟意外看到度满翻墙而来,为她杀出一条路。
他将明昭月送了出去,又毫不犹豫折回亲王府。
“还回去做什么?一起逃!”
度满双目猩红,似被一种极度怨恨的情绪裹挟着。“那狗王爷与我有夺妻之恨,我要回去为妻报仇。救你出来,是报将军府当初收留之恩。”
说罢,他义无反顾折回王府。
明昭月浑身重伤,不敢多留,只好先回了将军府。却不想回去后,二叔母听闻自己暗刺了亲王,毫不犹豫将她迷晕,就这么又给送回了王府。
明昭月在王府醒来时,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是霸占自己的亲王,而是浑身插着箭羽的度满。
他被万剑穿身,血都已经流干了。
那亲王误以为度满是明昭月的情夫,甘愿为了救她而舍命,便愈发折磨起了度满。
度满死时,口中念着一句话:心儿,对不起,我无能……
明昭月知道,那定然是他的妻子。
没错,度满为了救他的妻子,最后死在了那个王府,死状凄惨。
如今,看着还是叫花子的度满,明昭月心里钦佩,这是个真男人。
“我不但认识你,还知道你有个新婚不久的妻子。她叫——心儿。”
明昭月话音刚落,度满的眉目顷刻间便冷硬起来,刚才敛去的敌意又重回脸上。
“你调查我?”度满双手暗暗发力,一掌挥去。
度满不怕调查,可一旦涉及自己的妻子,他便会万分在意。
明昭月下意识身形一闪,堪堪躲过,趁势在破屋里与度满较量了几招。
“你可以这么认为。但我只问你一句话,可想与你妻子团聚?”过招之时,掌风凌厉,明昭月趁机问出度满最为在意的话。
度满的招术施了一半,停在空中。
听这话的意思,明昭月似乎知道他妻子的事。而且,此女功夫了得,就刚才的几招几乎要与他打成平手。
“你,知道我妻在何处?”度满的语气和眼神中,满是急切。
没错,这个时候的度满,并不知道他的妻子柳心去了哪里。
他只知道,自己与心儿新婚三月。她陪自己从老家来到盛京,准备参加明年的武举。
他们夫妻在盛京城外盖了个小院子,度满日日练功,心儿体贴周到地照顾他。
可不久前,心儿入城买米粮回来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无论度满如何询问,她都只摇头苦笑。
半个月前的一早,度满起床后不见妻子的人影,他找了好几天都无果。这才发现头一晚心儿给自己的茶水里,有安神药。
心儿消失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她不想和自己共度余生了吗?度满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短短半月,他将城外的院子砸得稀碎,温馨的小院成了破屋,一身功夫的武举备考学子,成了脏兮兮疯疯癫癫的叫花子。
就是这种时候,明昭月忽然前来,问他想不想和妻子团聚。
他如何不想!可是,心儿又在哪里?她既已离开自己,想必有了更好的去处。
这些天他故意放纵自己,便是为了不去想这些事。
“实话告诉你,心儿并非主动弃你而去。她是被一门权贵看上了,那权贵威胁她,若不从他,便毁你武举之路,断你性命。”
前世,度满在被带入将军府后,通过自己的方式,才了解到柳心被权贵霸占了。
可现在,明昭月打算此时就将柳心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