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慕岁宁回到王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叫来了红玉。
“祁天逸最近在做什么?”她一边自己磨着墨,一边问道。
红玉听着那细细的磨墨声,总觉得好似碾着自己的骨头似的升起一股寒意,“世子最近也寻到了位神医,身上的伤都治好了,不过因为这次疫情,府上一团糟,他便跟翰林院告了长假。”
“怎会一团糟?”
“自然是因为三夫人称病,将管家之权交了出来,几房又闹着要分家不肯消停,侯夫人和白姨娘都想争这管家权,世子夹在中间很是为难。”
慕岁宁眸子微微眯了眯,侯夫人知道自己被换子,居然半点不怪祁天逸,还容许他占着她亲儿子的世子之位?
真是够蠢!
“噢,对了,还有一件事。”
红玉小心翼翼看她,道,“莫姑娘小产了。”
慕岁宁手下动作一顿,怎么可能,男女主的孩子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小产?
“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只听闻小产之前,莫姑娘和世子发生了争吵,莫姑娘气冲冲的要离府时,摔了一跤,孩子便没了。”
“可知为何争吵?”
“听闻是跟一句称呼有关。”红玉忍不住幸灾乐祸,“世子身边的下人,喊了莫姑娘一句‘莫姨娘’。”
慕岁宁轻轻敛眸,祁天逸不会这样管束不住下人,必是他仍旧只想让莫穗穗为妾,这才纵容的。
既如此,那莫穗穗在离开的路上摔倒小产,就很‘巧合’了。
“告诉三夫人,查一查莫穗穗最近可有去过药铺……”
顿了顿,慕岁宁道,“祁天逸找来的神医是男是女,多大年纪,可有妻房?”
红玉觉得郡主问的真奇怪,不过还是老实道,“这位神医是位男子,二十多岁,应该没有妻房,模样很是好看,他刚进府时,不少丫环都偷偷去看他呢。”
慕岁宁一听就知道不必问莫穗穗有没有去过药铺了。
“让三夫人查一查莫穗穗最近与这位神医接触都吃了什么药,若是能寻到她熬药的药渣,拿来给我。”
祁天逸想杀祁云宴,那就看看到底谁先死!
红玉一走,慕岁宁叫来流华,“你去替我散播一个消息……”
待流华离去,慕岁宁才收敛心神,想将这十五日的总结写下来交给朝廷,却发现落笔后,笔下竟是画出了一副男子画像,画中男子眸似含星,薄唇含笑……慕岁宁想,她或许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意了。
可是……
慕岁宁看着画纸,半晌,将其扔到了一侧的火盆里,烧成了灰烬。
一夜笔耕不缀,待晨曦破晓,慕岁宁终于浅眠了一会儿,便更衣出发前往钱双宝的酒楼。
二楼,李朔谢忱清等人已经到了,让慕岁宁意外的是,不远处,沈薇薇竟也赴宴了。
察觉慕岁宁的视线,沈薇薇微红着脸,朝她福了福礼。
“郡主!”
李朔的嗓子格外大。
慕岁宁看着虽然收拾干净,却一个个瘦得两颊都要凹陷下去的几人,想来这半个月他们吃了这半辈子都未吃过的苦头,可他们的眼神一个个却更加坚定明亮了。
“看来大家都有所获。”
“当然!”李朔率先开口,声音却居然有些哽咽,“我以前以为读书就能扶社稷,救百姓,现在才发现我以前都是在纸上谈兵,我根本不懂百姓疾苦,也不知百姓所求,书里只有圣贤文章,如今才算明白了!”
眼看李朔就要哭起来,慕岁宁淡声,“那是因为你读书读少了。”
“呃……”
“经史子集便有上万部书,你们都读完了吗?除了那些圣贤文章,农书、兵书、甚至术数和各类工程相关的书籍,你们都可曾深读?”
“这……科举也不考呀。”
有人嘴快的答道,慕岁宁当即便问,“不做将军,就不用读兵书了吗?若是半点不懂,如何配合将士们拨粮发银,如何判断国之大势,如何防微杜渐?”
“不做农人,就不读农书了吗?若是半点不懂,如何安排百姓四季耕种,如何让治下五谷丰登?”
“便是一方县官,要管的从来不止是升堂判几个案子,他们要能引导百姓、要能察觉危机、更要在各种灾害出现后,知道如何用人,这才是能扶社稷,救百姓的好官!”
慕岁宁笑看着众人,他们这才恍然明白过来,他们明明都是存着救世之心的,可嘴里的话却好像只是为了混个官当当。
一时间,众人脸上都浮起惭愧。
“多谢郡主指点,我们知道往后该怎么做了!”谢忱清上前,诚恳的作揖。
其他人也暗暗握拳,明日除了必要的文章,也要开始读其他书了!
而这时,刚黑着脸带着拥趸们走到楼梯口的罗达听到这番话,再看端端站在前方,虽身量不及这群男子高,却气度雍容,气势半分不输的慕岁宁,目光变得复杂。
她竟是在教李朔这群废物如何做个好官么?
废太子的女儿,竟也如废太子一样,有着这般的才华?
“罗公子。”
慕岁宁察觉到炙热的目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