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婧婉放下酒杯,顶着一脸的酡红端端正正的坐好,做出立正挨打的姿态。
李重意十分满意,也学着她,挑了个十分刁钻的问题。
“如果陈纪文不是陷害你母亲的凶手,你会答应嫁他为妻吗?”
林婧婉愣了两下,而后笑了,点头说:“自然会的。”
李重意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问:“为什么是他?”
林婧婉笑着道:“这是第二个问题了,该督公你喝酒,我来问你了。”
李重意头已经晕乎乎了,十分不服输的又仰头喝了一口。
林婧婉还在一旁笑着道:“先说好了,今日谁先喝醉倒下,那谁就输了。”
李重意抬手,一幅舍命陪君子的模样,催促她尽快发问。
“督公,您刚入宫的时候,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廷内宦,就算是与贵妃相识,感情甚笃……”
李重意抬眼,不满的扫射过来。
林婧婉急忙举手投降,很机灵的改口道:“好好,不谈贵妃。”
她眼神里醉意微满,但神智依旧十分清醒。
“我好奇的是,督公您是怎么从一个小内宦,到如今权倾天下的千岁爷?这中间有没有什么让您印象深刻的转折?”
能有勇气问他这个问题的人,全天下也没有几个,但林婧婉确实很好奇。
相比情情爱爱的虚无缥缈,她更感兴趣的是男人世界里的成王败寇。
对这个问题李重意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要说她是别有用心,或者是什么对手安插过来的暗探,他不会到现在还一点察觉都没有。
但这个问题,的确太过敏感,他干脆直接问她:“你问这些,是想做什么?”
林婧婉知道他肯定有些防备,故意一脸垂头丧气:“真没意思,不说就不说吧,反正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李重意很仔细的想了想,突然苦笑片刻,才说:“自然是有的。”
思绪飘向了久远的当年,他早已经忘记了那时的惊心动魄。
“那一年我在司礼监任洒扫小内宦,有一次金羽卫冲进来,命我们全都站到司礼监院子里头,挨个搜身。
当时先帝还在勤政殿早朝,镇南侯弹劾司礼监,说上月有紧急军情呈交兵部,但这封六百里文书却被司礼监大太监周宏扣押,以至于耽误了军情。
先帝震怒,命金羽卫速速去查存单,一旦核查属实,当立斩不饶。
周宏那个小子就是个怂包,刀架在脖子上就晕了,一点都审不出这文书的去向,金羽卫翻遍了整个司礼监,果然没有查出来半点蛛丝马迹。
眼看周宏就要脱罪,当时我便站了出来,说我亲眼见过那封文书,并且将文书里面的内容从头到尾给背了出来。
最终先帝下旨,杀了周宏,将他推入闹市千刀万剐。”
他望着林婧婉,追忆起往事时,眼神冷冽如冰寒。
“其实我并没有看到过那封文书,我背出来的那一套,完全是我自己临场编的。
我当年只有十四岁的年纪,能将那写满军情的文书倒背如流,没人会觉得我会说谎,而我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我要借这个机会让周宏死。”
林婧婉后背一寒,酒也跟着醒了大半。
她大约猜到李重意上位之路可能不会太光彩,但如此直白的承认自己通过诬陷他人而换来的前程仕途,还是叫人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虽然是自己主动提的问,但李重意这般坦诚的对自己说出这个秘密,他难道就不担心自己知道之后会对人举报吗?
还是说,他根本就是在试探自己的忠诚,才故意露出些马脚的。
但既然话赶话说到这里,她只得继续刨根问道:“督公您之前就跟周宏有仇?”
李重意把玩着手里的琉璃酒盏,笑着直摇头。
说到自己的事业版图,他身上的每个毛孔都透着自信,完全没了之前面对林婧婉时的小心翼翼。
“他虽然时常欺辱我,我却并未将此人真正放在眼里,我趁机将他拉下马,只因为看中了他身后的位置。因为从刚进司礼监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成为掌印,对拦路狗,我向来都不会心慈手软。”
林婧婉不去评论对错,只赞赏李重意对她的诚恳,举杯朝他敬来。
两人会意,很痛快的又干了一杯。
她不是第一天认识眼前这人,但却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好似已经暂时忘记了他的身份,也忘记了最初相识的时候,心中那种发自肺腑的恐惧。
该他发问了。
李重意仰头喝了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问道:“你在滁州的时候,心中可有过喜欢的男子?”
林婧婉目瞪口呆的望着他。
虽说借着酒劲可以百无禁忌,但如此直白的过问少女的心事,也是有些太过大胆了。
但他已经大方对她说了往日的血雨腥风,她若是藏着掖着,也是说不过去,毕竟坦诚也是相互的。
见她迟迟不答,李重意着急追问:“有还是没有,这很难回答吗?”
林婧婉以手支颐:“我也说不上是不是,姑且算是吧。”
李重意只感觉自己心都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