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橙和方贺在黑团子的指引下,向最里边的那间美术室走去。 门虚掩着,跟上次比起来,显得破旧了许多,把手上带着斑斑铁锈,开门的声音也显得十分生涩。 里面空无一人,一台破旧的收音机在循环播放着那首钢琴曲,偶尔夹杂着一两声信号不良的刺啦杂音。 展示栏好像是刚布置不久,只在边角处贴着零星几幅画。 展示栏的正下方,摆着一只画架,上面夹着一副还没画完的画,底色刚铺了一半,根据底稿的线条,能辨认出这应该就是那幅《悲悯》。 画上墨迹尚未完全干透,旁边还放着颜料和没洗的画笔,就好像作者只是短暂地出去一下,很快就会回来。 除了这幅画,剩下的位置几乎都被各色各样的石膏像所占据,大大小小的人头像摆在架子上,正脸齐刷刷地对准了那幅画,显得格外诡异。 天花板的正中,三只大号的晴天娃娃悬挂下来,轻微摇晃着,圆滚滚的脑袋上,用油彩勾勒出憨态可掬的笑容。 看起来甚至有点小清新。 “柳小莹呢?”肖橙转头看了一圈,也没找到可以藏人的地方,攥紧了拳头,在黑团子面前警告性地扬了扬。 “在……在……”黑团子像是怕狠了,瑟瑟发抖地往后面缩了缩,带着明显的哭腔,“我不敢说,你们先把我放了吧,我绝对不骗你们。” “这么怂?刚才不还识时务者为俊杰吗?”肖橙嗤笑一声。 “我怕你们卸磨杀驴。”黑团子发出呼哧呼哧吸鼻子的声音,“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们能做出来。” “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们讨价还价?”方贺捏着它的手微微一紧,疼得黑团子发出杀猪般的凄厉叫声,触须都炸开了。 “不是讨价还价!不是!我是为你们好!”黑团子连忙解释道,“柳小莹一出现,我就忍不住要钻她脑袋的!而且我在这里,她根本就没办法出现了!” 见两人的表情逐渐舒缓下来,黑团子稍微松了口气,趁热打铁地讨好道:“所以就把我放了呗?用你们人类的话说就是双赢,这叫双赢。我保证,后面我绝对躲着你们走!再也不会出现在柳小莹面前!” 黑团子的话不像作伪,肖橙和方贺思忖片刻,点头同意了它的条件。 方贺把它从窗口甩了出去,用的力气不小,肖橙只看到一道圆溜的抛物线,甚至没能看清它的落点在哪儿。 黑团子被丢出去的瞬间,美术室里的空间变得扭曲起来,满屋子石膏像变得越来越透明,那幅未完成的画,与展示栏里的成品逐渐重合到一起。 肖橙看到一个虚影推门走进来,穿过他们的身体,径自走到画架前坐下,拿起旁边的画笔开始作画。 确实是年轻版的辅导员,穿着校服,也没戴眼镜。 收音机里的钢琴曲像卡带一样,单独重复着同样一段,最后杂音越来越大,将曲调彻底掩盖下去。 辅导员突然放下了手里的画笔,若有所感地转头向门口看去,紧接着脸上露出肉眼可见的欣喜表情。 “刘老师?”他猛地站起身来,仓促间甚至带倒了旁白的颜料。 肖橙的视线追随着他,落到门口的位置。那里逆光站着一个面容模糊的女人,她微微俯身,伸开双臂做出一个等待拥抱的姿态。 女人的大半张脸隐匿在阴影里,唯有嘴角洋溢起的笑容,显得格外清晰。 然后她轻轻启唇,用柔和的声音叫了句。 “肖橙!” 一只冷冰冰的手搭到肩膀上,肖橙猛地一惊,回过神来,才发现眼前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没有石膏人像,没有辅导员,当然也没有什么奇怪女人。 刚才是柳小莹在叫自己,她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变得凝实起来,唯一的异常应该就是她过于冰冷的体温。 “哎呀,小橙子,给点反应呀,还以为能吓吓你呢。”柳小莹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发生什么了?我从进活动中心开始,好像就失去意识了。” “没什么大事发生,你差点被一个黑团子夺舍了而已。”肖橙轻描淡写地说道,然后很飒地摆了摆手,“不过放心吧,已经被摆平了。” “你刚才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方贺开口问道,“我看你一直看着门口发呆,反应很奇怪的样子。” “没什么,可能是幻觉吧。”肖橙摇了摇头,“反正我从进入这个副本开始,就不太正常。” 她又想到了刚才自己干脆利落拧断“柳小莹”脖子的事情。 事实上,刚开始的时候她并不能确定,那东西到底是不是柳小莹,但还是动手了。 当时的想法……好像就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肖橙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太可怕了,这种事情绝对不要被柳小莹知道。 不过柳小莹这时候也没在关注她,而是仰头看着天花板上垂下来的三只晴天娃娃。 “之前有这东西吗?好像没有吧?”柳小莹有些费解地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是谁挂在这儿的,还挺可爱,说不定有什么线索,弄下来看看吧。” 她显然比肖橙还要行动派一点,伸直手臂向上用力一蹦,一次性把三个全部薅了下来。 甚至可以人手一个。 肖橙捧着手里憨态可掬的晴天娃娃,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然后她目光一凝,两根手指捻起那根,从布的缝隙中冒出来的长长的头发。 “卧槽!” “我去!” “什么东西?” 三人几乎同时扯开了包裹在最外层的那块白布。 三颗脑袋骨碌碌地滚落到地上,正好正脸朝上,三双翻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 这脸太熟悉了。 肖橙方贺和柳小莹。 他们看着地上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