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深处,晦暗的银红色月光洒落在漆黑的祭台之上。
血红的流光游动,勾勒出无数繁复玄妙的阵纹,重重叠叠,环环相扣,构成了某种高妙的法阵。
磅礴的魔气如潮水般涌动,目光之及,脑海中便仿佛有一盏铜钟刹那敲响,被那法阵之中蕴含的魔道玄妙震慑得人魂飞心惊。
重宁坐在密密麻麻的符阵中间,双目微合,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菱唇翕动,一袭黑色法袍,衣摆大朵大朵殷红的曼珠沙华流泻出灼人的光芒,迤逦地铺在身后。
血色的圆月缓缓爬上了中天,祭台六角瞬间凝出六颗晶莹剔透的光球,血月蓦然红光大盛,六颗光球光华流转,灵光刹然倾泻在空中,星辰移位,平地风起。
姜醴抬头看着星辰血月的变化,又看了看祭台边缘纹丝不动的魔君重弋,低声叹了口气,走上了祭台,单漆跪地,“君上,时机已到,可以开始了。”
面前黑色的背影岿然不动,姜醴苦笑了一声,重复道,“君上……”
“本座听见了。”声色冷冽如叩冰振雪,令人震颤。
姜醴微微一愣,再次行了一礼,深深地望了一眼祭台中央墨发翻飞,乌衣轻扬的瘦削男子,微微摇头。
几百年了,能让魔君大人犹疑的,果然还是只有玄宁君。
玄宁君重宁,是魔君重弋唯一的弟弟,也是魔界除魔君之外唯一的王族血脉。
至于今日这情况,说来话长。
这片苍云大陆,原本分为人界,鬼界,魔界。三界之中,人界道修实力最强,占据着苍云中部与东部大片的土地,魔族与鬼族只能屈居漠北西南蛮荒之地,三族并存,几千年来,魔族与鬼族都是安安分分地待在蛮荒之地,人族道修倒也不至于追过去赶尽杀绝,因而几百年来,苍云大陆三族之间,表面上倒也一片祥和宁静。
然而魔族本就是剽悍好战的种族,蜗居在漠北蛮荒之境千百年之久,早已是心中郁郁。
终于,上代魔界王族出了一位资质逆天的惊才绝艳之辈——魔君重渊。
重渊实力超凡,心机深沉,密谋多年,隐而不发,后一举吞并实力相当的鬼族,手段老辣,干净利落,震惊了整座苍云大陆。而后又带着斗志高昂的魔族大军一鼓作气侵占了人族大片的土地,等到一盘散沙的道修界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准备聚齐反击之际,魔族已经基本站稳了脚跟,已经无力回天。
在重渊的带领下,魔族吞并了鬼族,实力大涨,已已然可以与人界道修抗衡,两族交战,必然生灵涂炭,任何一方,没有十足的把握,都是不敢轻举妄动的,于是这一僵持,便又持续了千年之久。
这千年之间,道魔两界格局无甚变化,要说能有什么值得载入苍云史册的,大概,就只有魔君重渊与道修第一人玄云子的陨落之谜,以及,天剑宗执剑长老蔺澜道长近些年来声名鹊起。
要说这蔺澜,还真是天道宠儿,气运之子,仙途极其坦荡,短短几百年,如今俨然已经成为道修界杠把子第一人。
年纪轻轻,便已是大乘期后期修为,半月之前,神魂前往三千小世界渡劫,若是渡劫成功,便算得上是半步仙君,这对于魔族来说,自然是个极大的威胁。
于是,也便有了眼前的事儿。
魔族有秘术,为上任魔君重渊所创,可借血月之夜,窥得天机,知晓一人的仙道命格,并能施法将一魔族送往其渡劫的十方世界,而那些世界,会为外来者随机创建一个身份。
然而,这种秘术最大的局限便是,施法者与承受者皆是王族血脉方可。
蔺澜的存在,对于魔族来说,是个极大的威胁,一旦他此次渡劫成功,便是半步仙君,在他飞升之前,整片苍云大陆便再无敌手。
若果真到了那种境地,魔族的危机,便不可避免了。
于是便有了眼前这一幕。
重弋作为魔君,自然要留在这魔界主持大局,重宁作为余下的唯一的一名王族,重任自然而然地便落到了他的头上。
魔族的一应大小事务皆是重弋把持,所有的责任也都扛在重弋肩头。
所有人只认为重宁是个飞扬跋扈的纨绔二世祖,坑蒙拐骗最在行,又是王族血脉,接手此次任务,去蔺澜的劫渡之地搞破坏最合适不过了。
只有重弋深知,重宁被他保护得太好了,几百年来,重宁都只需要在重弋的羽翼张扬肆意地活着就可以了。
若不是这次的事情太过棘手,并且放眼整座魔界只有重宁一人适合,重弋决计不会让重宁扛下这个任务。
虽然重宁平日里放荡不羁,可也是拎得清的,此次事关重大,重宁依旧是像往常一般嘻嘻哈哈,态度轻浮地答应了。
然而重弋却是知道,重宁是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的。
祭台上,红色的流光宛若一阵阵旋风,时机已经大好,六颗光球微微颤动,俨然已经是到了临界。
重宁坐在祭台中央,越来越狂暴的流光从脸颊划过,宛若刺痛,让他微微有些不适,这个功法自他父君重渊创造之后,从未使用过,其实并不一定成功,也不知后果,可如今也只能勉力一试。
重弋望着风暴中心眉头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