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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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光尚且黯淡,承天门城楼上,敲响了第一声报晓鼓。
整座京城仿佛被惊醒,南北向大街鼓楼中,鼓声也一波一波传开。
各家各户嘈杂的说话声洗漱声,孩子们的哭声笑声,慢慢热闹地响了起来。
天亮了。
沈草儿迷糊着脑袋起床,用井水洗过脸,青盐淑过口,匆匆把头发一梳,奔向了天井背书。
晨起,要背诵汤头歌!
江神医送来的九个女孩,加上她,都是从头开始学医术。早起背诵汤头歌是日常功课,由外祖父亲自检查。
错了一个字,都是要打手板的。
疼是一方面。
当着小伙伴的面挨打,很丢脸啊。
“益以夏陈半夏、陈皮名六君子汤……”
……
平安过关后,沈草儿得到了一个任务。
——帮小姐妹们买早饭。
拎着小竹篮,揣着小钱袋,披着乳白微凉的晨雾,沈草儿捂嘴哈了口气,贴在脸上,匆匆跑出了门。
尽管朝阳刚出,西四坊的摊贩们都已在街道旁,生火点灯开炉,摆上了早餐。
有卖胡饼的高鼻深目的胡人,胡饼咸脆酥香。
有卖蒸饼的憨厚中年大叔,蒸饼热气蓬松。
有卖煎饼的布衣老汉,煎饼油香焦酥。
有卖面片汤的年轻男人,面片儿汤闻着
就让人食欲大开。
有卖包子的一对父女,包子更是一个个松软白胖。
……
“包子七文钱,收你七文钱咯。”
“好嘞,谢谢大叔。”
……
沈草儿买了十多个胡饼、包子、煎饼,装满了小竹篮,准备打道回府。
回来时,她特地瞥了眼张氏包子铺。
这一家有四个女儿,刚才卖她包子的,是小女儿,听说正跟着包子张学习,将来要继承包子铺。
和她们仁心堂一样。
搁哪怕三个月前,包子张还满世界找面点手艺人,要把女儿嫁过去,让女婿顶立家门呢。
这一切改变于女神医江姐姐的出现。
也和她们仁心堂一样。
沈草儿蹦蹦跳跳走着,咬了一口肉包子,咸香鲜嫩香味扑鼻而来,好吃的汁水烫得人直吸气。
江姐姐说了,只有女人有本事能自立,才能不被轻视。
她希望如‘包子张’这样的改变多一些。
回到仁心堂门口,沈草儿看见神医馆也开门了。
板车上躺着一个老年男人,肚子破了好大个口子,肠子都快流出来了。
一个中年男人跪在地上,朝着神医馆的方向,一个接一个地磕头。
“求求你们了,救救我爹吧,他被路口的疯牛顶翻了,肚子上破了个口子,马上就要没命了。听说郡主是京城第
一女神医,可以治好肚子开口的病,救救我爹吧。”
“……我会给钱,我家里还有一头猪,只要你们救了我爹,我马上就宰了那头猪……”
神医馆学徒很不耐烦,一把将男人推开。
“都说了咱们郡主是京城第一女神医,哪儿是什么人都能救的,要看缘分。”
“我们救不了你。”
“你快点走吧,别在门口碍事了。”
啪一下门被扇上了,声音飘了出来。
“一口猪?咱们郡主稀罕你那点东西,搞笑!”
……
周围街坊商户看见这一幕,都无声叹了口气。
沈草儿低声骂了一句:“一群黑了心的!”
中年男人不是个例。
神医馆开张七天了,鞭炮放得比谁都响,牛皮吹得比谁都大,治的病人却不到仁心堂零头。
神医馆的人说‘第一神医自然不是谁都出手,要看眼缘’。
实际上谁也不是瞎子。
神医馆这几天治的人,不是有钱的富商亲人,便是有权的官员的家眷。
扯什么眼缘!
吃了学徒的闭门羹后,中年男人满面颓唐,绝望地仰头大哭。
“爹啊,儿子没用,救不了你啊……”
沈草儿眼眶都红了,走向那中年男人:“伯伯,你们既然进不去神医馆,不如来我们仁心堂看看。”
中年男人一愣:“
……仁心堂?”
住在乡下,他的消息并不通达。
京城第一女神医,是他听亭长说的,说是当今圣上的郡主。
这仁心堂是哪儿?
周围商户七嘴八舌地帮起了腔。
“后生,你不在城里不晓得,仁心堂女神医也是一等一的厉害,真正的女神医哩。”
“是啊是啊,仁心堂女神医才是真女神医,去吧不亏。”
“我们是周边老人了,都认仁心堂女神医哩。”
……
听见这些话,中年汉子一咬牙,拖着板车朝仁心堂去。
死马当活马医!
到了仁心堂,他扑通一下跪下磕头:“神医,神医,求求您救救我爹吧,他肚子上被疯牛顶了个窟窿……”
仁心堂里,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