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病人们,你们可否听我一句话。我知道都不愿意让亲人火葬落得不能入土为安,孤魂野鬼游荡人间的下场,也觉得官府此举是不愿意为死者出丧葬费。”
“但火葬必须得以推行。”
“因为失去的病人尸体能够传染疫病,效果极其迅猛。这两天我们在济民医馆都见过许多例,病人死后在家停灵,却导致前来吊唁的远方亲戚都染上疫病的事例。”
“《孟子》曾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我知道大家都为失去了亲人悲痛不已,但也要为自己及其他人的亲人着想。他们的孩子、老人,及全城的百姓们都还要生存与活下来。此时你们的牺牲与大义凛然,他们都会记在心里的。因为你们这般并不是背弃亲人,而是为救其他人和自己,想必你们亲人泉下有知,也一定会觉得欣慰的。”
蒋明娇说得是京城官话,另有懂江南方言的人替她翻译。
一番话下来,不少人都流下了眼泪。
女神医的话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
张真仁已知蒋明娇便是拿出出血症药方的大夫,又忆起被她讽刺过的难堪,心中嫉恨与不甘恶毒翻滚起来。
——这女神医真是自大轻狂至极,以为轻飘飘地巧言令色两句,就能糊
弄百姓们改变主意吗?
今日之事必不能成行。
有人高声问道:“女神医,这尸体真的能传染疫病吗?”
蒋明娇斩钉截铁道:“传染性极强。”
被蒋明娇的话影响,民众们表情都松动了,眸中出现犹疑之色。
蒋明娇朗声继续道:“大家也不必担心火葬后,亲人魂魄成为孤魂野鬼。集体火葬后,官府会请来大觉寺的慧明方丈带领他的徒弟们,为死去的百姓们连念七天的《往生经》,另有三清观的观主带领观众道人连做七天水陆道场,定然会妥善将大家亲人魂魄送往该去的地方。”
众人表情更为松动了。
不少抱着尸体的人互相对看一眼,眼里都是挣扎。
张真仁见事态不妙,重重酸了一句:“呵,说到底什么能传染疾病,都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你有什么办法取信于人,反正我是不信的。”
话音刚落地,一个小伙子咬牙叫道:“什么能不能传染疫病我都不管,女神医我就信你说的话。虽然我爹病得实在太重,还是没能救回来,但你救好了那么多其他百姓,我就信你!”
“火葬就火葬吧。女神医是上天派来救咱们的活菩萨。女神医说让我们火葬,我们就火葬!”
“对,现在官府的话我一个字都不敢信
,但女神医救活了我们这么多人,我就信女神医!”
“女神医,既然是你让我们火葬的,我们就火葬吧。你救活了我爹娘,我就信你!”
……
一声声一句句汇成了浪潮似的声音,众人都坚定地望着蒋明娇,眸中是坚定干净的崇敬。
望着那一个个或男或女或老或少的面庞,都用最干净的崇拜看她,蒋明娇忽然一阵鼻酸。
她何德何能。
她重重朝众人鞠了一躬:“谢谢大家的信任。”
济民医馆内,姜太医用许成信的袖子擦了擦眼泪,哽咽道:“咱们师父可真是太伟大了。”
许成信把血迹擦在了姜太医衣服上,也哽咽附和道:“师父她当得起。”
一众女孩们纷纷清脆地附和着。
“对江姐姐她当得起。”
“师父她医术那么高超,救活了那么多人,就应该被这么对待才对。”
张真仁和童子二人却面色惨白如纸。
有了蒋明娇这一番话,再没有人不配合工作,甚至有人主动开口,说要给官兵帮忙。
“女神医是京城人都主动来咱们扬州城帮忙了,咱们扬州人也不能净等着被人救,总要做些力所能及才行。”
官兵便发了一套手套面罩口罩给那人,让他帮忙搭把手了。
疫病传染能力太强,人手一直不够
,多一个人帮忙是多一份力。
有了那人带头,不少年轻力壮的人都领了口罩面罩手套,开始帮忙忙活了起来。
这一座拥有上百万人口的古城慢慢从疫病中苏醒,自发自觉地开始抵抗起了天灾与病魔。
蒋明娇欣慰看着这一幕,转身进了屋内替人治病,淡淡吩咐了一句:“既然那号称是医仙的终南居士不信我们的药,就不必卖药于他。”
沈草儿等人怜悯地看了眼张真仁:“是。”
自始至终,蒋明娇没多给张真仁和那童子一个多的眼神。
童子目睹完这一切,想到了刚才自己叫嚣过的狂言壮语,面上臊得火辣辣地疼。
忽然他转身灰溜溜地钻进了人群里,再也不敢见人了。
他跟着终南居士是为了学天下最厉害的医术。
可分明有医术更高者,他又何必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张真仁面庞青一阵红一阵紫一阵,死死盯着蒋明娇的背影,目光里是怨毒的嫉恨与难以置信。
她刚才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
她在瞧不起他!
可她却有瞧不起他的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