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你没事吧。”
牛远道一句话未说完,牛府尹已骑着高头大马,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他墨蓝色官服袍角染上灰尘,头发上沾上黄土,云纹黑靴满是泥泞,状态风尘仆仆,显然是一路疾驰过来的。
他一巴掌拍在牛远道背上,上上下下把儿子打量一圈:“还好,还全须全尾的,要不我真不知道回去该怎么和你娘交代了。”
牛府尹的匆匆到来,撞开二人间微妙气场。
牛远道一席话也被打断。
蒋明娇见此场景,知趣地利落一拱手:“济民医馆里还有病患,钦差大人,我先走一步。”
牛远道忙道:“女神医请留步,我还有话要和你说……”
他能感受到女神医的疏离。他知道今日事情后,以女神医飒爽巍峨为人,只怕会主动避讳与他接触。
女神医若广阔山涧里一阵抓不住的清风。
他能感觉到这股风要从他指缝间抚走了。
蒋明娇却笑道:“牛公子,瞧牛府尹神色定是担心坏了,一家人团聚更重要,有什么事情来日再叙吧。”转身离开。
牛府尹望着那素白背影,心中苦涩,还欲追上前两步:“女……”
蒋明娇却已和仁心
堂众人会合,飒爽纵马快步离开了。
如一阵清而凉的自由的风。
微冷的拂过他面庞,留下了淡淡清香,撩动了他心弦,打了个转儿说声再会,却不会为他停留。
牛远道顿下脚步,就这么看她走远了。
内心空荡荡的。
怅然若失。
那股淡而青涩的思念泛上心头,令他埋首于书斋,轻狂得意的十六年里头一次尝到了思而不得,求而不得的苦。
是青草味的涩。
再扭头看向牛府尹时,他声音低沉:“父亲,你怎么来了?”
牛府尹并不立即回答,眯起眼睛审视看着儿子。牛远道感觉心思快被看穿,只垂眸低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牛府尹轻轻一叹:“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这个当爹的怎么还坐得住。”
牛远道低声道:“也不是多大的事……”
都摊上杀人案了,还不是什么大事,牛府尹心中摇头,知道这儿子只怕是满身心思都已被牵走了。
领着儿子回去时,他状似无意地道:“说起来,我们在江南呆了一个半月,已然控制住了局势,不日便要回京了。到时候也该让你娘帮你好好相看相看了……”
牛远道猝然抬头:“父亲,我还要
科举……”
牛府尹目光锐利:“先成家再立业,为父当年便是如此。没了后顾之忧,才能专心科举。你是祖父最看重的孩子,他从小对你谆谆教导十数年,对你的一番殷切期望,你肩上挑着的家族担子,你可没忘记吧?”
牛远道低头沉默半晌,才苦涩开口:“我没忘。”
接下来的路途上都很沉默。
牛府尹牵着马与牛远道一同回家,直到看着儿子回书房后,才留下一句几不可闻的轻叹。
·
接下来半个月扬州城内风平浪静。
燕明珠被那一桶潲水泼得颜面尽失,羞怒惊惧下龟缩在府里闭门不出。
她答应的粮食与药材,因陈管家身死而无疾而终。最终她仍是带着一百多张空口到灾区,与灾民们争抢粮食了。
江南百姓们口中不说,心里都暗自鄙夷。
蒋明娇连日奔波于江南其他几城,忙于控制疫情发展施药诊病,几乎脚不沾地,也存着些避开牛远道的心思。
以燕明珠行事作风,她早知对方定会出手,并暗中做好了应对,让阮靖晟的手下帮忙拿到燕明珠罪证。阮靖晟手下消息一贯异常灵通,办事非常妥帖,早早打听到张真仁与燕
明珠联手,策划一起杀人案的事,甚至于那妙龄女子疫病都是她使计令其得上的。
她却没料到燕明珠会把牛远道牵扯进去——牛远道素来与燕明珠无冤无仇。
显然燕明珠心胸狭隘远超她预料。
事已至此,蒋明娇为消弭影响,自然要多注意一些。
时间平安渡过半个月。
亏得那份疫情药方的作用,江南疫情已基本得到控制,连续三日都无新病例出现。有了粮食和官方发下来的粮种,得到昭仁帝三年免税的圣旨,城外饥民也算有了希望,纷纷散去回家了。
一切都已重新步入正轨。
这一片繁茂又富饶的水乡平原,在挣脱饥荒与瘟疫笼罩的阴云后,终于重新散发出活力,大步站起来朝前迈步。
蒋明娇一行人也该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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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边疆。
被干而冷硬的风吹了一个多月,日日颠簸于奔驰的马背上,望着辽远天空中盘桓的苍鹰与秃鹫,一往无忌的枯黄与沙漠,抹了一把脸,庞亦彬率先翻身下马。
“庆州城到了。”
一行三十个身着褐色短打的汉子跟着下马。
“公子,我们是直接进营地,还是派人通知一声,令营地里派
人来接待?”
庞亦彬年方二十有一,容貌算得上清隽,却因略微痴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