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
正午。
食堂前的广场上,搭着一个露天戏台子。
戏班子的人穿着鲜亮戏服咿咿呀呀地唱着戏,旦角声音清亮辽远,生角声音浑厚沉稳。
台下共有三百张凳子,皆坐得满满当当。
有附近托儿所的孩童们,有东山医学院的大夫与患者们,还有霜成雪、浴春酒等作坊里的工人,更有食堂里的员工。
不少赶时间又不舍得错过看戏的,还端着饭碗看。
场面非常热闹。
今儿唱得依旧是《女子英雄传(女神医卷)》,讲的是女神医入江南救瘟疫。
这一场戏唱到了‘女神医倡导火葬,面对阻拦者慷慨劝说’的戏份,不少人只看戏就红了眼。
“女神医可真是不容易。”
“瘟疫啊,那可是浮尸千里的,寻常人哪儿敢进去,也就是女神医了。”
“我当时就在现场,真的,就算再看一遍还是想哭。”
……
张柳春看着众人反应,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他如今可是京城红人了。
无论是谁家要唱戏,头一个想到的都是他。因戏班子实在太火,以往那些眼睛长天上的,看见他也要喊一声‘张老板’。
更重要的是他感受到了满足感。
最初只是他在一场戏后,收到的一封感谢信。
是一个寡妇
写的。
她是个京郊的庄户人,嫁过来两年,丈夫就死了,只留下一个才两岁的女儿。她一个人有两亩薄田,守着孩子倒也是能过活。
可村里不答应。
村里要分土地了。
她和女儿两个人的屋子被村里的一个闲汉看中了。
只因闲汉是男人,可以立户算村里的人。
女人在户籍上不算人。
不算人就不能在村里占土地。村里威逼她们要么嫁给那闲汉,要么就滚出这个村子。
女人娘家人都死绝了,带着一个女儿如何过活?
闲汉酗酒又好赌还好色,看她女儿的眼神都不对。
她如何能嫁?
她苦苦哀求村里给她们母女一条活路。
可村长只是让人将她们母女拽到村口,强要将她们母女仍出去。被女子纠缠质问得久了,村长也是烦了,指着那栓马的石头:“看见没,连这块石头姓程,都能算村里的,你们女人就不算。”
女人一咬牙说:“那我嫁给这个拴马石,是不是也算是村里的人了?。”
从此女人就在拴马桩旁搭了个棚子,带着女儿住下了。
她成了拴马石的妻子(注1)。
那天她是拿着攒了半年的绣品来城里换钱的。偶然间遇上喜连天戏班子义演,她站在戏台外头,听完了严颐的事
迹。
她在信里说:“听完后我呆呆地站了很久。我从没想过女子还能这么活。那一出戏改变了我的生命。”
散戏后,她在人群里听到了一个地名。
东山。
听说那里有孤身女人的容身处。
听说那里女人可以不带笊篱,自由大胆地行走在外。
听说女人可以在那里养活自己。
听说……
她想哪怕把腿走断了,她都一定要东山看看。
于是她带着女儿来了。
她得到了在霜成雪工作的机会。
女子庙收留她住下了。
拿到第一个月月钱,给女儿扯了块布,换掉了女儿穿了五年的旧衣裳的当天,她抱着女儿痛痛快快哭了一整夜。
第二天她雇了两个人回村,把那拴马石砸了个粉碎。
然后甩给了村长半串钱赔偿。
头也不回地走了。
收到信以后,张柳春将信来回读了三遍,还特地到东山来看了这个女人,然后在东山听到了更多的故事。
他,就明白了女神医所说的‘戏赚钱外的另一层意义’。
如今他已沉浸其中。
等一出戏唱完了,观众们纷纷叫好,生旦净末皆鞠躬下台。
张柳春走上台道:“大家脚步停一停,且听我说一件事。”
正欲起身的众人望向他。
“这件事是女神医拜托我转
告大家的。”张柳春道:“女神医要筹办训练一个急救队,现在面向所有人开放,有兴趣的可以在东山医学院门口告示牌上看。”
“重点强调一遍,急救队的内容,不会医术的普通人也能学。”
众人皆惊讶对视一眼。
没有医术也能学?
·
“主要面向救灾?向之前在江南救灾那样吗?”
“普通人也可以学,他们懂得分辨药材,懂得经脉五脏六腑吗?懂得人体卫气循环吗?不懂这些怎么救人?莫要让救人成了害人了。”
“好生生的怎么突然想起弄了这个?”
东山医学院告示牌前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嘈杂议论声哄哄闹闹。
“我来解释一下。”
徐总院判坐在告示牌前的桌前,手持一根毛笔与报名表,咳了一声站起说道,“这一次主要招募两类人,一类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