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魏国公府。
两辆高大马车停在门口。
万事俱备时辰已到鞍马已全,头一辆马车却迟迟未出发。
后一辆马车里,梳着包包头,穿着藕粉色春衫的魏清嘉,掀起了车帘,探出一个头去。
“大哥,母亲和大姐姐怎么还不走啊?”
魏清轩正骑着墨黑色大马,带领一众护卫,于两侧护卫着两辆马车。
见魏清嘉探出圆圆的小脸,魏清轩不着痕迹地伸手,就想捏她圆滚滚的脸颊。
“待大哥去给你问问。”
魏清嘉pia地偏头,躲过哥哥的魔爪,冲魏清轩做着鬼脸:“怪不得表姐说哥哥最坏了,哼!”
然后啪地一下放下帘子,不理坏哥哥了。
魏清轩摸了摸鼻子,哼了一声:“就知道那女人嘴里没有一句我的好话。”
他骑着马到大马车前,刚想问一问魏世子夫人,是不是马车出了问题,便听见了母亲的呵斥。
“把衣服换了。”
因国公府女眷们一齐出行,国公府门口一条街都封着。
因不惧外人窥视,头一辆马车的帘子掀开着。
魏母坐在马车中间。
魏清荷坐在她左边下首,依旧穿着一套墨黑色曲裾。只是今日的墨黑曲裾下摆多出了一层红点雪白云缎,如花般肆意盛开着,远远瞧着就如一片墨痕和血迹,晕染在冬
日广袤的雪地上。
瞧着别样又和谐。
是另一种凄美。
却格外不合时宜。
魏清轩只一打眼瞧见,就皱起了眉。
今儿个是蒋明娇的生日宴,大姐主动上门作客,不凑趣捧场地穿得鲜艳柔和些便罢,还偏要选这种黯淡不吉利的颜色……
昨儿个大姐主动说要去侯府祝寿,母亲还一叠声地说大姐是懂事了,高兴得多吃了小半碗饭。
结果大姐又这样……
人与人之间讲究一个亲疏远近。
魏清轩和蒋明娇是一对冤家,从小就调皮捣蛋捣到一块儿去了。虽然总是满口‘那女人那女人’,不肯好生生喊一句表姐,魏清轩心里是把蒋明娇当亲人的。
可他却对魏清荷亲近不起来。
尽管同住在一个府里十几年,魏清荷亦曾数次主动朝他示好,给他做过荷包与衣裳,可他仍与魏清荷只是点头之交。
大抵是……天生气的场不和。
一边是母亲一边是大姐……魏清轩只能乖巧装死,小声嘀咕了一句。
“临出发了闹着一出,也不知道大姐是怎么想的?”
魏世子夫人也想问这句话。
她揉着太阳穴,望着倔强低头的魏清荷,
“清荷,你告诉娘亲,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魏清荷只抗拒沉默着。
魏世子夫人昨儿个伤了风,精神头不大好。见魏
清荷这样子,她眉心皱得更紧,疲惫地用手撑着脸。
“清荷,你若不愿意去参加娇娇的生日宴就算了。等到了侯府,母亲给你解释一句,这事情也就过了。但你不能穿这一身去侯府,没有这样上门作客的。”
魏清荷含泪咬紧了唇。
魏世子夫人望着魏清荷的眼泪,脑袋更疼了:“这孩子,好好的怎么就掉眼泪了……”
魏清荷抬头望着魏世子夫人:“母亲,你以前都不会管我的……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天生不如蒋明娇,你们才处处让着她……”
魏清荷没说完。
魏世子夫人尚且懵着。
魏清轩面容一冷,一瞬抬高声音呵斥道:“魏清荷,你是什么意思?你穿得衣服不符合作客的礼仪,母亲亲自教导你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口气如此怨怼?母亲养你这么大,可不欠你的!”
“今天的马车是由我压阵的。我可没有母亲的好脾气。魏清荷,你要么现在去把衣服换了!要么就留府里别出去了!”
魏清轩态度冷硬不留情面。
魏清荷原本还打算再犟,触及他沉怒目光,与他沉默对峙几息后,沉默下车换了衣服。
魏世子夫人揉着眉心,重重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
她竟是因清轩的呵斥,才发现了这孩子脸上的怨怼。
怨怼……
她头一次知道这孩子对她心里竟是怨怼的。
这十几年里她为这孩子做了那么多,只是想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从未图过任何回报。
她不希图这孩子的感激涕零,却没想过这孩子竟会怨她的。
她做错了什么吗?
哪怕是刚强开朗如魏世子夫人,在病情与情绪双重影响下,心底也泛起了浓浓的疲惫。
她倦倦地放下了帘子:“待会儿等清荷换了衣服出来,让她去清嘉的马车上就出发吧。”
她暂时不想见那孩子了。
她,终究是累了。
魏清轩察觉到魏世子夫人情绪,笨拙地想要劝一劝,却不知改如何开口,最后只能干巴巴地道。
“母亲您好好休息。”
再望向临出发前换好衣服,被丫鬟拦到第二辆马车上的魏清荷,魏清轩的唇冷冷抿了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