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半阖的门被轻轻叩响,白术压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小姐,找到大小姐了。奴婢发现大小姐时她仍旧睡着,奴婢便将她安置在了床上,需要奴婢去请大夫吗?”
“什么?”葛姨娘惊得腾地站起,瞥见蒋奕文与蒋明娇目光后,又慌乱地缓缓坐下,手却紧紧抓着太师椅把手,一根根青筋紧张凸起。
蒋奕文眯起眼睛。
蒋明娇似笑非笑瞥她一眼,才起身询问望向蒋奕文,“大哥,我们一起去看看大姐?”
蒋奕文点头。
白术恭敬侧身行礼,替二人撑着门。
二人一齐离开。
葛姨娘立即想站起跟上,却在起身时踉跄一下,手扶住了茶桌才算稳住身形。
她三两步赶上了兄妹俩,脚步虚浮地去了正房。
屋子里也打扮得极舒心温馨。
外间是西域繁华珐琅蓝地毯,靠墙条案上有一株鲜活的粉霞桃枝,起居间是被挽起的藕紫色珠帘,内间是一张红木大拔步床,用金色钩子勾着藕粉色团花床帘。
拔步床已被拆开了。
原本被床帘遮挡的床板处,露出一个中空隔层,下面有数个通风口,可容纳一人躺入。
蒋明娇走到拔步床前,望着躺在床上,盖着
被子沉沉睡着的蒋明婉。
长姐原本便不丰腴,病了一个多月,又被这么折腾许久,人瘦了一圈,脸色是病态的憔悴。
——与魏清荷那夜在凉亭见到的女鬼一般无二。
若不是熟悉的五官,蒋明娇都都认不出床上瘦得脱了形的人。
她偏过头一时鼻酸。
蒋奕文道:“去请大夫来吧,要嘴紧一些的。”
蒋明娇亦朝白术点头。
白术才屈膝行礼,转身出了房间。
不多时府里大夫来了。
给蒋明婉细细检查过后,他未曾开药,只是让厨房准备一些好克化的粥水来:“大小姐并没有生病,只是因饥饿与昏睡许久,腹内空虚导致精气神不足,需要好好将养一段时日。”
这与蒋明娇判断基本一致。
葛姨娘神色心痛如绞,缓缓走到蒋明婉身旁,抚摸着她的额发,含泪轻轻道:“婉儿,姨娘不是想害你的。姨娘是为了你好的,真的……”
蒋奕文吩咐人去准备粥水,神色沉冷地看葛姨娘。
蒋明娇亦随着他目光扭头,目光冰冷地审视葛姨娘。
厨房送来了粥水。
白术服侍着蒋明婉,给昏睡中的她喂了一些。
一群人为不打扰蒋明婉休息,退到了外间。
屏
退了下人们,蒋奕文坐在轮椅上,蒋明娇坐在窗边槐树下的罗汉床上。
二人并肩再看向葛姨娘。
蒋明娇慢条斯理道:“姨娘,你现在可以长姐的身世了吧。”
葛姨娘低头沉默许久,才在蒋明娇以为她不会说了时,沙哑干涩地开口。
“婉儿不是侯爷的孩子。”
尽管早有预料,蒋奕文仍挺直脊背,轻轻吐出一口气。
蒋明娇冷静道:“父亲与母亲知道这件事吗?”
葛姨娘道:“小姐与姑爷都知道。婉儿是一个意外。那是奴婢一次出游时,被人迷晕了后,在寺庙后院遇上的一场噩梦。”
“奴婢一开始并不想要她,还想用药将她流掉。可婉儿却始终坚强活了下来了。小姐知道这件事后,说为了奴婢一生着想,不能留下这父不详的孩子,让奴婢把孩子一生下来,便由她安排人将孩子送走。”
“只是因奴婢在生婉儿时难产,婉儿落地就生得极虚弱,大夫说必须由奴婢亲自抚养一段时间,才能有一线希望。奴婢又因生婉儿伤了身,这辈子都不能有第二个孩子了。奴婢养着养着就舍不得让婉儿被抱走了……”
……
蒋奕文沉声问道:“所以母亲就怜惜
姨娘你可怜,与父亲商量后将这孩子留在府里,成了父亲的庶女?”
“是。”葛姨娘手指不安扭着,“小姐与姑爷都是好人,他们对奴婢的恩情,奴婢这辈子都还不清……”
“奴婢从小就教育婉儿,一定要记得小姐与姑爷的恩情……”
……
蒋奕文唇抿成了一条线,雪白广袖自然垂下,手指自袖口伸出,轻敲着椅子扶手。
蒋明娇冷眼看她。
三人呈现一个博弈般的三角形。
葛姨娘念叨着蒋父蒋母对她的恩情,泪如雨般落下。
蒋明娇冷冷打断她,一语道破谎言:“长姐的父亲是庞仲还是回鹘王?”
葛姨娘哭声截然而止。
她抬头望着蒋明娇,苍白嘴唇只哆嗦着,仿佛大白天看见了一只鬼。
如果说此前她对蒋明娇是惊骇,现在她对其便是深深的恐惧,难以言状的骇然。
她怎么猜出来的!
她太可怕了。
蒋明娇平静道:“侯府的规矩森严。纵然母亲再偏袒纵容你,也不可能让一个奴婢生的,父不详的孩子,记成侯府血脉。”
“除非这孩子身世特殊,足够让侯府破例留下。”
“姨娘您对庞相与回鹘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