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坐在冰冷龙椅上,目睹着这堪称混乱的一幕,昭仁帝被冠冕阴影遮挡的面庞上,勾起了一个欣赏的笑容。
有趣。
实在有趣。
在阎洪海敲响登闻鼓后,被传唤到金銮殿拿出人证物证后,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个死局。
谋逆,向来是谁沾谁死。
谁能想到才仅仅一刻钟不到,这死局便竟被阮靖晟的剽悍‘三脚’给破了。
只凭阮靖晟擅闯金銮殿,甫一进门便两脚踹得阎洪海呕血,与怒斥阎洪海背信弃义的狂妄行为,只怕在场大多数人都会把他当做一个冲动莽夫。
可这恰中了他的圈套。
没有哪一个冲动的莽夫,能只凭着两脚,就扭转了一个必死的局面,把阎洪海本该前途无量的,所有的前路堵死。
用冲动狂妄掩饰滴水不漏的报复。
粗中有细。
心思缜密。
自始至终阎洪海的每一步反应,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阮靖晟只怕从接到消息时,就已经计划好,会发生在金銮殿上的一切了。
阎洪海输得不冤。
只是这不让对手有一丝喘气机会,疾风骤雨般碾压的报复手段,怎么莫名地熟悉呢?
……
昭仁帝能看出的东西,朝中其
他老狐狸自然也看得出。
一时不少人看阮靖晟目光都不同了。
骁勇善战的将领古来不少见。
骁勇善战还能手腕过人,心思缜密的将领可不多见了。
此子不凡。
面对众人或鄙夷或赞同或审视的目光,阮靖晟眼角眉梢都未有稍动,森冷沉硬地如一块石头。
他拱手跪在地上:“陛下,魏国公对臣有提携之恩。今日臣骤闻魏国公被阎洪海这等狗贼污蔑谋逆,心中一时激愤难忍,才擅闯金銮殿,对阎洪海动手的。臣自知殿前失仪殴打同僚,乃是罪无可恕。臣甘愿接受陛下任何惩罚。”
他如一块沉默寒石般跪着,声音字字森然肃杀。
“只是纵然受任何惩罚,臣都要以臣的身家性命担保,阎洪海这厮混账东西,关于魏国公的一切指证皆为不实之言。”
“魏国公是太祖开国时的麾下将,凭借在枪林弹雨中厮杀,立下的赫赫战功,才被太祖封了国公位。以国公爷在大周的显赫地位,若是对大周朝有任何异心,何须等到已年至七十三岁时。”
“况且阎洪海说国公爷与呼延浩二勾结……熟悉边疆的人皆知这一套说法多么可笑。呼延浩二是
回鹘王众多孩子中,母家势力最弱的一个。魏国公若是真要通敌,扶植一个新的回鹘王作为助力。回鹘王的众多儿女,哪一个不比呼延浩二更适合。哪一个知道国公爷计划后,不会主动上前求合作,又怎么会轮得到呼延浩二。”
“再者阎洪海说国公爷坑杀了朝廷五万将士……但那一场雪崩的结果,众人有目共睹。本应是始作俑者的国公爷失踪在雪崩中,原应为受害者的阎洪海却能侥幸逃脱,到京城来报信指责国公爷借雪崩坑害朝廷五万将士……”
未等阎洪海反应过来辩解,阮靖晟拱手道:“陛下,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当日发生的事情,我等皆不在场,不明事情究竟。为还国公爷一个清白,不冤枉一个为大周朝忠心耿耿的老臣,寒了其他老臣们的心……”
“臣恳请陛下允许,臣带领人回甘州去救灾,并调查这件事始末。”
救灾。
与调查。
众人听见第二个要求并不意外,反倒是听见第一个要求时,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们望着阮靖晟神色复杂。
阎洪海敲登闻鼓敲得太突然,拿出的证据指控的罪名亦太过骇然。他们已被
今日这一出闹剧弄得晕头转向,如今脑里只有一个‘魏国公是否谋逆’盘桓。
阮将军竟还能想到救灾。
但转念一想也确实如此,恁大一个雪崩能把五万将士都埋了,当地百姓怎么可能没有受灾,是他们疏忽了……
昭仁帝轻轻叹口气。
若无阮靖晟的提醒,他其实也忽略了受灾的百姓。
“甘州受灾的折子递上来了吗?”昭仁帝偏头望向洪喜禄。
洪喜禄在一堆明黄色折子翻出一封,恭敬递给了昭仁帝:“陛下,这是今晨到的。甘州总督三天前发的折子。”
昭仁帝接过折子,打开草草翻阅一番,啪地合上后冷笑一声:“歌舞升平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朕的好甘州如今可真是好气象。”
众臣被这一声冷哼,弄得肝都颤了一下。
边疆出了大灾。
总督却隐瞒不报。
这一情况令他们立即联系到了去岁的江南疫情。
难怪陛下如此生气。
“既如此,阮爱卿你便带上救灾的人走上一趟。朕倒要看看朕的甘州是如何歌舞升平的。”昭仁帝重重往后一靠,将明黄色折子啪地扔在桌上,“况且以当时的情况,既阎爱卿能侥幸出逃,定
还有其他幸存者。通过那些人之口,或许能得知当日情况。”
他只字未提那些证明魏国公与呼延浩二谋反的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