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仁帝温和一笑。
皇后又露出忧色,认真嘱咐道:“每年浴兰节灯会时,朱雀街皆会人满为患,陛下此次出去,可一定要带足了人。以免被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否则您要有个闪失,倒是臣妾的不是了……”
浴兰节,又称午日节,五月节,端午节,是纪念爱国诗人屈原的节日。
每朝每代过浴兰节的习俗皆是不同的。大周的浴兰节,除却会赛龙舟外,还会举行龙舟灯会。
龙舟灯会的当天晚上,京兆府尹会特意取消宵禁,派人守卫在朱雀长街。制造龙舟花灯的匠人们,会早早地在朱雀长街占位置,摆出自家最得意的龙舟花灯,与其余商家的花灯打擂台。
当晚到场的百姓会一齐投票,选出最精致出众的灯王。每年灯王会被宫里高价买入。
因其格外热闹的声势,推陈出新各不相同的龙舟花灯、每年浴兰节灯会举行时,热闹程度都不逊于元宵灯会与七夕灯会。
堪称火光冲天。
摩肩擦踵。
人山人海。
这也是皇后关切地嘱托的原因。
昭仁帝将她额发撩到耳后,温声笑道:“朕这些年微服出宫多次,早就见识过浴兰节灯会,皇后大可放心。”
……
帝后二人说定去浴兰节灯会的事后,昭仁帝又仔细问了问皇后身体,与皇后肚子里孩子情况,陪着皇后娘娘用了膳才离开。
等昭仁帝再站在门外时,天穹已经擦黑了。
洪喜禄迎上来道:“陛下,出宫的轿辇人马都准备好了。”
他声音顿了顿。
“只是陛下,上次魏国公来宫里时,已经秘密汇报了昔年大皇子还活着的事,并预言了大皇子这番未能杀人灭口,自知已经暴露后,可能会狗急跳墙,暗中伺机对您动手。他特地劝谏陛下,一定要加强守卫保全自身,莫要给大皇子可乘之机。”
“您这时候微服出宫,是否不太安全?”
昭仁帝揉了揉眉心,面庞疲倦晦暗,眼神却锐利明亮:“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朕身为一国之君,为了一个藏头露尾的贼人,始终躲躲藏藏算什么。既然他藏了这么多年,终于忍不住要冒头了,我就给他这个机会。”
洪喜禄不敢再多言。
“只是……”昭仁帝扭头凝视着景阳宫。
黯淡的血色夕阳拉得极长,层层叠叠排列的宫墙与琉璃瓦上,流淌着昏沉暮色的光芒。
景阳宫内已点起了灯,窗户与门缝都
透出融融的光,令人望之便觉温馨与平和。
正如这些年里,皇后给人的感觉。
只是……
皇后,究竟在这些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从不愿意怀疑枕边人。
但她一次两次的开口,都如此地巧合……
“女神医答应了两天后入宫,替皇后与小公主查平安脉。”昭仁帝用的是陈述句语气,“到时候让她给皇后诊完脉后,秘密来见朕一次。”
“莫要被皇后知道了。”
洪喜禄恭敬点头道:“是。”
·
京城。
黄昏。
两匹高大的剽悍黑马,拉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踩着不断黯淡的血色夕阳,朝着宫门口驶去。
马蹄落在青石板路上,声音清脆响亮。
白术将窗帘拉开一条缝:“不愧是浴兰节灯会,这才将将到黄昏而已,街上便已经这么多人了。”
为降低犯罪率和便于管理,大周有宵禁。
平常这个点时,已有京兆府尹衙役们巡逻街道,驱赶逗留在城里小摊贩,提醒落单的百姓回家了。
除却三两酒肆书坊药店花楼外,各条街道皆寂静寥落得很。
今日却不同。
马车还隔着朱雀街老远,沸腾的交谈声欢笑声就遥遥传来。路旁人流川流不息,
不断有父母牵着蹦蹦跳跳的小孩,小孩手里提着小小的灯笼。一团团一簇簇年轻男男女女们隔得老远,遥遥地互相嬉笑打量着。
来往马车更差点将四面的大道都堵死了。
空气中飘荡的脂粉,令马儿不停地打着喷嚏。
在一轮残月升起的方向可见,朱雀长街已亮了起来,如一条长长的橙黄火龙,尽情舒展着身体。
盛世闹景。
百姓安乐。
白术张望了许久,才不解地扭头道:“小姐,你以前不是嫌浴兰节灯会太乱,一直不愿意来的吗?今儿个怎么主动来了?”
蒋明娇摩挲着手心的画轴,勾起一个意味深长地笑:“浴兰节灯会的确乱,但越是乱才越好看热闹,不是么呢。”
白术皱了皱鼻子:“听不懂。”
她目光落在蒋明娇手中的画轴上:“不过,我敢肯定小姐您今儿个的目的和您手里的画有关。”
蒋明娇并未直接回答,伸手点了一下白术脑门,轻笑着道:“听说今儿个护送咱们来灯会的暗卫是刀一,浴兰节会可是男女私会的好时节,每年都要成好几对儿呢。咱们的小辣椒可别浪费了机会。”
“小姐。”白术登时羞红了脸,龇牙咧嘴地张牙
舞爪,“你又打趣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