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盒分为三层。第一层放着腌菜与酱菜等菜品,第二层放着馒头、窝窝、白米等粮食,第三层则放着半支百年老参。
——大周会试的惯例,京城贡院大门会在正式开考后关闭,并在全部科目考完的三天后重新打开。
这期间莫说是考生,连一个蚊子都不能飞出。
考场内备有一名太医。若是在考试期间有了急病,考场会命令太医给考生医治。无论病治不治得好,考生都不能够出贡院求医拿药。
因为贡院医疗条件简陋,大周太祖十三年时,曾有考生在会试时发急病死亡的案例。
因而有些家底的人家,都会在考生的行李里备上一只参,以备万一有意外时作吊命用。
长贵瞥了一眼那只参,从书童手中接过了食盒,重新盖好了盖子,收到了旁边地上,笑道:“这可是上好的野山参,二夫人倒是有心了。”
又瞥了眼熟脸书童:“怎么?你也是自小在府里长大的,看个野山参就被迷了眼了。”
熟脸书童这才被惊醒似的,白着脸扯出一个笑:“是小的眼皮子浅,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让长贵兄见笑了。”
他表面撑着笑容,手心却冒出了汗。
跟着大少爷出门前,他曾经收到了指令,
有人会在府里小厨房动手脚,将二夫人送给大少爷的食盒给替换掉。
他的任务之一,便是在大少爷尚未到达考场时,打开二夫人送的食盒,露出其中腐败的食物。
届时大少爷将不得不用二少爷送来的食盒。
可这食盒内的情形,与他被告知的不同。
事情,出了差错?
长贵随手将食盒收好,不以为意地道:“那你小子跟着大少爷,可真是撞了大运了,以后见世面的机会多着呢。这次就算了,下次可得收一收表情,省得给大少爷丢脸。”
书童勉强扯出一个笑:“多谢长贵哥教导,小的知道好歹的。”
他目光却瞥着那食盒。
他们还需一段时间才到贡院,马车行驶终究是不太稳当,一路磕磕碰碰中,有人意外弄翻了食盒,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忽然他感受到一股目光,下意识地抬头一看。
他的身前,蒋奕文正随意地歪坐在轮椅上,不紧不慢地翻着书。
他身着雪白朱子深衣,膝盖上搭着一个灰鼠皮毯子,泼墨般乌发无意中垂落,落在雪白书页上,是一种疏狂不羁地俊朗。
见蒋奕文看书看得专注,似乎并未发现他的动作。书童悄悄松了一口气,却又迅速绷紧了身体。
蒋奕文道:“听说你读过书认得字?”
书童藏在袖中的手握紧,恭敬垂头道:“比不得少爷的大才,小的只在幼时读过几年私塾,勉强识得几个字。”
蒋奕文笑道:“所以他们才特地派你来藏小抄?”
书童猛然抬起了头。
长贵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先用滚圆的眼望着蒋奕文,才扭头凶恶地瞪向了书童,一把揪住了他衣领:“少爷,这个人有问题?”
蒋奕文轻轻含笑:“把书箱打开,仔细瞧一瞧吧。”
长贵一脚踩着书童背后,又迅速打开了身旁的书箱,一入眼便是一件与蒋奕文身上穿的,一模一样的朱子深衣。
长贵抱着那件朱子深衣,仔仔细细地检查着。半刻钟后他在深衣的腋下,发现了一处故意被缝起的夹层。
拆开夹层后,他拿出了数张一掌宽的纸条。
纸条上是一篇文采斐然的策论文。
他一拳砸在书童鼻梁上:“叛徒!”
书童早在蒋奕文说话时,已是冷汗淋淋如雨下,此时被兜头砸了一拳后,更是浑身发起了抖。
这便是他被交代的第二个任务了,令大少爷穿上这件特制的朱子深衣。这能够让食盒计谋不成后,仍将大少爷作弊罪行钉死。
事情成了以后,
他能得二十两银子。
但大少爷怎么会发现,并将这件衣服藏在书箱,换上另一件朱子深衣的?
他自认伪装并无问题。
他的身份清白可证。
他接近大少爷的契机亦无可怀疑——长富的老子是真的碰巧病了,他也是被长贵‘随意’点中的。
而在接近大少爷后,他隐忍了足足快两个月,才在今早起床洗漱前,悄无声息地将这件深衣,藏在了衣匣子里。
瞥着书童额头的汗,蒋奕文又随意翻了一页书,随意提醒道:“下次做这种事,记得注意衣服袖口的折痕。”
随即他又疏朗摇头一笑:“瞧我说的,哪还有下次呢。”
一句话说得书童冷汗淋淋。不顾还被长贵踩着胸口,他玩命似的磕起了头:“大少爷、大少爷,小的知错了,求您饶过小的一条命吧。”
蒋奕文只是浑然未闻般,又从书匣里抽了一本书。
直到书童磕了半刻钟,头晕目眩摇摇欲晕时,蒋奕文才淡淡瞥他一眼:“若是你愿意说出背后指使的人,我能绕过你一条命。”
若非要抓个现行,探到府中第三个探子的痕迹,他又何必留这人这么久。
书童面露挣扎与迟疑:“大少爷,我、我、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