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他。
因为他们的确曾见过翰林院陈大人,也与他曾经探讨过书画。
但那只是一个意外。
在科举前的一个月,因为科举即将到来,他们思虑太甚压力过大,便商量着去了京城一家瓦肆听戏唱诗行酒令,办了一个小型的诗会,互相评鉴诗书文章。
一群人酒后闹得有声有色。
有一群路过的大人见诗会颇为有趣,一时兴起用几首诗加入了他们,唱了几首词评了几幅画。
众人纵兴地畅谈书画,至晚方归。
直到第二天朝廷颁布了命令,考生们才知道那一群大人竟都是翰林院的。其中一位陈大人还是今科出卷人。
因牢记着唐伯虎徐经‘贿赂考官’的冤案,他们当即吓得背后一身冷汗。
为了避免再发生这等乌龙,一群人当即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别说取乐连出门都不敢了。
一连闷了一个多月,他们都已顺利地考完会试,等完了成绩放榜,自然就忘了这件事了。
但……
如今这件事是被翻出来了?
一名叫做秦科的书生小心翼翼的问道:“官差大人,方才您话说得太快了,我们没能听清楚。能否劳烦您将这二十个人的名单,再给我们念一遍?”
官差不耐烦地冷哼一声,却是展开了抓捕令
,将二十多名考生名字一一念了一遍。
这一回,众人面庞皆白了个彻底。
因为方才官兵念得二十多个名字,与那日组织参加小型诗会的考生,几乎是一个不差。
完了。
一群考生面庞再无血色,内心只有一个念头。
他们完了。
尽管他们问心无愧——他们当时并不知陈学士身份;陈学士出卷人的身份是第二天才确定的;他们只和醉后的陈学士探讨过书画,从未有过任何金钱交易,润笔费更是子虚乌有。
但几人能够相信呢?
他们与陈学士的身份都太敏感,偶然相遇的时间又太巧,当日更是有瓦肆掌柜跑堂等一群人当人证,更重要的是还有铁证如山的‘账本’……
任何人都只会怀疑他们在垂死狡辩。
难道他们真的要栽了?
可他们不服气!
他们真的没有作弊!
忽然,人群后方的薛青轻轻咦了一声,疑惑地看向蒋奕文:“方才似乎并未看见蒋兄的名字?这是否是一个误会?”
被这一声提醒了,众人皆狐疑地看向了蒋奕文。
的确。
方才官兵念得二十多个名字里,并没有蒋奕文。可那日蒋奕文是与他们一起参加了诗会,并与翰林院陈学士相谈甚欢,并得到陈学士多次赞叹大
才的。
陈学士的润笔费‘账本’里,几乎囊括了当日所有人,却只漏掉了蒋奕文一人。
是巧合?
还是……
下一瞬有人看向官兵问道:“官差大人,敢问这二十个人名已是全部了吗?还有无别的官差会来抓人?”
为首官兵愈发不耐烦了:“抓你们一群弱鸡崽子似的书生,还要劳动几个人?没别人了,要抓的人名单全在我这儿了。别啰嗦了,那二十个人赶紧跟我走吧,还能少受点皮肉之苦。”
不少考生望着蒋奕文的目光,当即就有些不好看了。
这已经是全部了。
没有蒋奕文。
当日去了诗会的人,无论家世门第成绩如何,几乎人人都在被捕名单上,只有蒋奕文能逃过一劫。
为什么?
仔细一想,当日翰林院的大人们来得时间实在太巧,巧到让他们现在回想起,只怀疑这是否是一场阴谋。
若真是如此……
那唯一能逃出生天的人,除了是主导一切的叛徒,还能是谁?
不少人望着蒋奕文,当即露出了凛然恨意。
正如程贺所说,比起敌人,大家更恨的,永远是身边的叛徒。
注意到众人情绪变化,牛远道皱着眉头,沉声高喝道:“诸位,我知道此事来得突然,打了个大家一个猝
不及防,可能令大家有些紧张。但越是如此我们越是要团结,彼此怀疑只会让我们力量分散,被敌人趁虚而入。到时候才是真的万劫不复了。”
人群后方不知是谁冷哼道:“最怕的是敌人不在外头,而在我们的身旁阴着呢。”
……
不远处。
瞥见一众考生皆后退半步,不自觉将蒋奕文孤立的场景,程贺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轻声地呢喃着。
“年轻人,这就当是我这官场前辈给你们上的第一课了。”
“在灭顶危机前头,就该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拼尽了全力绝处逢生逃出生天。彼此怀疑,那是秋后算账时的事。否则就是自取灭亡。”
随即他又摇头失笑。
若这群年轻人真懂了这道理,他这计谋又该怎么起作用呢。
……
另一边。
正朝着大长公主府行驶的马车猝然停下,郑兰淳掀起了马车帘,望着不远处对峙的官兵与考生,皱起了眉。
“湖墨,去瞧一瞧,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