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
程贺腾地一下站起身,手重重拍在桌子上,发出了愤怒的呵斥声。
尽管在相府门房通知时,程贺已听说过蒋明娇会要他的命,但他只以为那是蒋明娇年少无知、口出狂言的威胁。
他没想到蒋明娇竟打算玩真的。
令他承认污蔑蒋奕文等二十余名考生的清白,令他主动担下所有罪名,令他被以判处污蔑他人科举鬻题的罪行投入大狱。
蒋明娇是真想要他死还死的声名狼藉。
他花了十多年功夫,费尽苦心地钻营琢磨讨好,才混成了庞相身边数一数二得用的手下,自以为已算得一方人物。
这小丫头片子竟然如此羞辱于他。
她怎么敢。
面对着暴怒的程贺,蒋明娇神色却始终轻松写意,饶有兴趣地举着酒杯,挑眉提醒道:“程大人,小女子只是提出条件罢了,决定权是握在庞相手里的。您若是不愿意,不是应当去劝庞相吗?”
“他老人家可是至今未发一言呢。”
程贺被骤然提醒,才意识到事有不妥。
庞相,方才似乎并未出声反驳。
莫非,庞相有妥协之意。
他心内横生不安,恭敬地扭头朝庞相拱手赔罪道:“老师,学生方
才冲动了,还望您莫要怪罪于学生。”
庞仲如老农般的朴素面庞,看不出一丝情绪,只沉沉地凝视着蒋明娇:“蒋二小姐,您的条件太过分了些。”
蒋明娇笑吟吟地反问:“是吗?这么说在庞相您的心中,庞二公子的一条命,竟比不上这三个条件吗?”
庞相再次默不作声了。
听着屏风后头如死一般的安静,心知这次对庞亦彬的挑拨又成功了,蒋明娇唇角笑容弧度更高,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茶。
“我深知程大人是庞相您的左膀右臂,对庞相十分重要。可这件事既然已经闹大了,要想妥善收尾就必须给百姓们一个交待。”
“庞相府其他人的分量不够,能够担起这一重任的,除了庞相您自己,便只有程大人了。”
“庞相,您总不会想亲自顶上这罪名吧。”
……
如雕塑般盘坐在对面的庞仲再次一言不发。
程贺面庞愈发白了。
将二人反应尽收眼底,蒋明娇再次扬起了轻笑:“再者,庞公子作为堂堂庞相府的继承人,若是连连一个程大人的份量都比不上。岂不是太丢庞相府的面子了?”
“我这也是为庞相府的面子好。”
程贺被这不
要脸的话气得咬牙切齿,却顾不得再骂蒋明娇了,只紧张地盯着庞仲的反应。
正如蒋明娇方才所说,庞亦彬是庞相府唯一的继承人,重量是整个庞相府仅次于庞相的。
他还真比不上。
若庞相真为了庞公子放弃了他……
科举鬻题案的罪名绝非小可,案情又被蒋奕文弄得满京城人尽皆知,他一旦大包大揽地承认了罪名,陛下定然会为以儆效尤从严判处。
他恐怕会丢命!
纵然侥幸留下一条命,他的前途半生奋斗与未来,都将如一阵灰般飘散在空气里了。
在紧张的驱使下,他忍不住唤了一声。
“庞相。”
庞相并没有多看他一眼,而是盯着蒋明娇问道:“若是我做了交换,你怎么能够确保亦彬能够平安回来。”
蒋明娇笑道:“在程大人认罪的当场,武冠侯府便会派人将庞公子送回庞相府。”
庞相只盯着蒋明娇。
蒋明娇笑道:“庞相这眼神莫非是怕我赖账?但抱歉,我也实在怕庞相赖账。所以这条件是绝不会更改的。庞相您若是想要庞公子的命,必须遵守这一条规矩。”
“毕竟,主动权在我的手上。”
这一次,庞相沉默了很久很
久。
终于在程贺嘴唇失去所有血色时,他简短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好。”
他答应了。
在庞相开口的一瞬间,程贺便如遭重击般脱力地瘫软在了地上,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望着庞相。
“老师。”
“庞相。”
“庞大人。”
虽然心中早有预感,但在知道真相的一刹那,他的脑袋依旧如天旋地转。
他如同遭遇了审判。
他成为了一颗弃子。
他深知他完了。
可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明明一个时辰前,他还在为庞相与这一次的盛大胜利庆贺,为蒋明娇的束手无策欢呼,为蒋奕文的惨败唱着赞歌,他还在憧憬着庞相独占礼部与翰林院后,他的地位将如何水涨船高。
如今他就被一闷棍拍入了地里。
万劫不复。
为什么!
明明这次他已胜券在握,明明这次他们的局天衣无缝,明明这一次他们已能将大敌彻底铲除,蒋明娇为什么不入套,还拿出了庞公子作要挟,一把摔翻了棋局,将他踹倒在地爬不起。
他不甘心。
可他无计可施。
……
自始至终,任凭程贺如何呼唤,庞仲都再未看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