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离奇归离奇。
判案却是不能耽搁的。
在得知程贺主动认罪后,昭仁帝便知这是一个稍纵即逝的好机会。
他当机立断起驾去大理寺衙门,并同时派人请了大理寺衙门,京兆府尹衙门,翰林院院长,庞相等一众高官来共审。
两个时辰内,所有接到旨意的人悉数到堂。
昭仁帝坐于高堂上,大理寺衙门副官、京兆衙门府尹、翰林院院长、庞相等一众人分立两旁。
程贺面若死灰地垂头跪在了正中。
面对众人目的不一的审视目光,程贺口中喃喃地重复着:“一切都是我主导的,是因我与陈学士的私怨而起。我主动认错,我有罪,我甘愿接受惩罚。”
“账本是我派人仿造的,用的是京城皓然书斋的文匠手艺,那偷了陈学士家里的贼,也是我让人收买安排的,事后捉拿那名贼人的京兆府尹小吏,同样是被我收买的。我让他们做了这一出戏,就是想引出陈学士府的账本。”
“我可以将所有涉案人员的名字都告诉你们,你们只去一一查证便可知晓。”
……
尽管早就被人告知过情况,一众官员仍旧没想到,程贺竟真的承认得一干二净。
他们面面相觑地对视。
京兆府的邱府尹是惊讶,大理寺衙门
副官则面庞发白,翰林院院长悄悄松了一口气,庞相面庞依旧如古井无波,看不出一丝情绪。
昭仁帝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当即下令将程贺口中的涉案人员都抓了回来。
经过当堂审讯后,所有‘涉案人员’皆供认不讳。
事情似乎‘真相大白’了。
这一局面令在场官员都如在梦中。
闹得满京城人人皆知的科举鬻题案,竟如此不费吹灰之力地解决了。
他们不断偷觑着庞仲神色。
们多少猜得出科举鬻题案的真相,是庞相为了夺得礼部与翰林院权势。
程贺是庞相的门生兼得力助手。这件事必定是他替庞相策划的。
如今程贺就要死了,事情也将要功亏一篑了,庞相竟然都毫无反应?
不仅众人好奇这异常,昭仁帝也在看庞仲。
他自然知道庞相这一番动作的最终目的。
他也想过翻盘。
只是庞相在朝堂经营多年,藏于暗处的势力非同小可,埋伏半年后骤然出手,真正是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都准备放弃陈学士这个心腹了。
庞相居然认输了?
为什么?
他想到了程贺方才证词中,提到的‘蒋家二小姐收集的证据’,‘蒋奕文的一篇《问天》’与‘账本的破绽’,心下当即有了计较。
看来这次又是这一对兄妹,出手替他解了围了。
该赏!
就凭能把他的陈学士保住,阻止庞仲控制整个礼部,再令程贺伏法认罪,让庞相失去重要的左膀右臂,蒋家这对兄妹就该重重有赏。
在内心做了决定后,昭仁帝笑眯眯地看向庞仲:“庞相,程爱卿是您的学生。今番他承认污蔑陈学士与二十多名今科考生科举鬻题,造成严重恶果产生恶劣影响,您看当怎么判呢?”
庞相如老僧入定,神色淡淡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程贺是知法犯法不容轻纵,请陛下只管按《大周律》判便是。”
昭仁帝挑眉看着庞相,一抬宽大龙纹广袖:“既如此,那朕便按律来判了。”
“礼部官员程贺知法犯法,污蔑翰林院官员与今科考生鬻题,罪行恶劣且造成巨大影响,其行恶劣其罪当诛,即刻押入大牢,明日午时于菜市口斩首示众。”
“其余涉案人员按照罪行轻重,被判处鞭刑一百鞭,徭役十年,流放三千里路。”
尽管早有预料,众人的心皆是一颤。
斩首示众。
程贺完了。
扫视了一眼众人,昭仁帝冷然勾唇,继续朗声说到:“至于无辜被污清白的陈学士与二十余名考生,在大牢里吃了这么多苦
,朝廷亦要给出相应补偿。”
“陈学士被擢升一级,赏俸一千两。二十余名考生皆赏赐银两二百。”
“其中三甲一名蒋奕文做出《问天》一文,实乃精彩之至,令人叹为观止。朕颇为欣赏。若此子能顺利通过殿试,朕便赏赐他四品翰林院院士一职。”
人群中不知是谁轻轻吸了一口气。
不是为陈学士的擢升或赏赐的银两。
而是为蒋奕文的四品翰林院院士。
四品,在大周官场并非很高的品级。
但翰林院不同于别处。非状元不能入翰林。翰林是登阁拜相的捷径。
大周开朝以来数任宰相,无一不是从翰林院熬起来的。
否则庞相也不必如此忌惮陈学士。
但要知道,身为陛下心腹的陈学士,在官场历练十几年后,如今才不过四品。
蒋奕文竟一下得了四品。
平步青云!
宰相之选。
但他们挑不出一句刺,实乃《问天》一文过于惊才艳艳,令不少半生苦读的老翰林,都叹为观止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