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暴风雨前的天总会格外平静,火药爆炸前都有一段近乎无声的寂静期,山崩地裂前会有清凉的微风一样……这半个月里,京城平静到不正常。
直到那一天,东山万人品鉴会的到来。
因钦天监早早给出了暴雨的预告。一大清早,入目可及的天空便如吸饱了水般,矮矮地垂了下来。偶尔有一丝风从天穹深处刮来,是带着潮湿压抑的热。
高丽世子府。
厅堂墙壁上挂满了古画,桌上摆着丰盛早餐,他的主人却无暇理会他,只握着一把绘着‘野渡无人’折扇,着急地在原地踱着步。
不多时,一个仆从匆匆地跑了进来。
还未等他近前,画魂人便着急地迎了上去:“消息确定了么?”
仆从一路快跑回来,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忙喘着气道:“世子爷,小的打听到了。平阳侯府一家,的确是今日在才菜市口抄斩。”
轰隆——
遥远天际传来隐隐的闷雷声。画魂人在这闷雷声中,足足呆愣了一瞬,才用折扇打了一下手心,眉目坚毅地道:“给我取纸笔,我要再催侯将军和父亲。他们不是说帮我找大周皇帝求情的吗?怎么都不算数了。”
仆从忙压着画
魂人的手:“我的世子爷,您可消停一点吧。我知道您仰慕蒋二小姐,不忍她因平阳侯府的事伤心。可这毕竟是大周内政。您已经插手过多了。”
“正因为您一向只研究书画,其余诸事不管,大周皇帝才容得下您。您要再折腾只怕自身就难保了。”
画魂人只是不理,强硬地甩开了仆从的手。
仆从于是叹着气补充道:“再者,您现在往回写信也无用。七天前,侯将军早奉王的命令来了大周了。”
侯将军是高丽名将,亦是画魂人的亲舅舅。
画魂人嚯地抬头看着仆从:“七天前,舅舅奉父亲的命令来了大周?”
望着仆从欲言又止的神色,画魂人倏地扔下了笔,一路走一路高声吩咐道:“来人去给舅舅送信通知一声,我要亲自拜见他,邀请他一起去菜市口观刑。”
紧接着高丽世子府门大开,一辆马车在追出门的仆从们的高呼小叫中,匆匆地朝城内驶去。
无人注意到……
对街一尊石狮子的背后,一个身材极瘦的年轻男人,目睹了马车彻底离开后,轻轻眯了一下眼睛,重新没入了巷子里。
……
也是同一瞬间。
大理寺。
牢房。
咚咚咚——
用帕子抹着因闷热出的汗,狱囚边骂着鬼天气,边端着一个托盘,穿过了小院长长的回廊,敲了敲两下被铁条封得死死的门,将饭菜放在了门口:“喂,天亮了,吃饭了。”
声音过后却许久无应答。
狱卒正急着交差,又高高地喊了一声:“人呢?还把自己当皇帝呢,吃个饭都要人伺候到嘴边上?”
依旧无人应答。
狱卒登时心生出几许不安。若回鹘王在大理寺监牢暴毙,他可是要担上干系的。
大门注定是打不开的。
他绕到了窗户处,正探头往屋内窥视着,就对上了一双含笑的幽深眼睛。
“你在找我吗?”
身着灰白布衣的回鹘王,正盘腿坐在窗前的罗汉床上,遥遥凝望着低矮阴沉的天空,闻言扭头看向了狱卒。
狱卒被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一口气没窜上来:“你是聋了么?喊你那么多声都不应?一个人躲在窗户边装神弄鬼的。”
回鹘王却似不在乎他的冒犯,扭过了头道:“小子,你见过螳螂捕蝉吗?”
狱卒:?
回鹘王望着低矮天空下,那冒出了一丁点尖的皇宫,慢慢悠悠地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多么充满智慧的大周俗语。”
“只是不知创造出这一句话的人,想过一件事没有。”
“若是一个棋局里,人人都觉得自己是翻云覆雨的棋手,而不是落入他们觳中的棋子;就如今日的京城乱局里,人人都觉得自己是那只胜券在握的黄雀,事情又将会是如何呢?”
狱卒听得云里雾里的,愈发不耐烦地嗤笑:“什么黄雀啊蝉啊的,我看别管别人是劳什子黄雀和蝉,你肯定就只是个疯子。”
“一大早就遇上人发了疯,真是晦气。反正我的饭送到了,你自己爱吃不吃吧。”
狱卒刚欲要走,就听后头轻轻唤了一声。
“回头。”
他下意识地扭头,一双手便从窗户里探出,探上了他的脖颈,轻轻地扭了一下,“你说得对,我是个疯子。”
狱卒连惨叫都没发出,就软软地歪了下去。
回鹘王接住了他,顺着脖颈往下摸到了钥匙。
握着一串钥匙,将它捅到了窗户上的锁前,他再次扭头望着宫墙:“而这错综复杂的棋盘,怎么能少了我这个疯子呢。”
·
武冠候府。
城外营地。
在闷热压抑的昏昏天色里,齐思行打开了房门。习惯性地扫视着周围,然后察觉出了不对劲。
平时应在
日常训练的松散营地,正集合起了数个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