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雪并不认得这个人,三十多岁的年纪,留着几缕胡须,乌黑发亮,看得出来,细心打理过。
皮肤白净,眉毛黑浓,边缘有修过的痕迹,鼻梁高挺,嘴唇红润。
眼睛黑白分明,眼尾似乎带笑,但眼中平静冷锐,一看就不是一个好斗的主儿。
虽然不认识,但南昭雪也隐约能猜得到。
此人和别人不同,没穿华丽锦袍,也没有戴什么金冠玉冠,而是穿学士服,白衣胜雪,袖子衣摆微微鼓荡,颇有几分风流之姿。
“皇上,臣有事启奏。”
皇帝偏头看他,眼底深处闪过几分不耐,但表面上却是一团和气。
“容卿,朕还没有问你,此次出行游历如何?”
容慕深道:“回皇上,此次出行,臣的收获颇丰,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臣广交文人名士,和他们交流学问,听他们的见识眼界,实在让臣感佩。”
“不过,此次臣出行,最大的收获,是遇见了一个人。”
皇帝听到他前面说“广交文人名士”的时候,脸皮上的笑就僵了僵。
“哦?是什么人?能让容卿觉得有收获?必定是个不俗之人。”
“回皇上,”容慕深提高
音量,一字一顿,“是玉空大师。”
“哗!”
殿内立即响起议论声。
“玉空大师!可是好多年没有露过面了。”
“是啊,听说他云游四海,没人知道他在哪里。”
“今日有天然大佛现身,现在又有了玉空大师的消息,实在是难得!”
皇帝心头也一动,之前本朝也是信奉佛法的,玉空大师那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但后来他弃寺远游,消失在俗世中。
自那时候起,宫中才重视钦天监。
皇帝心里也琢磨,今日又是大佛,又是大师,莫非,真是机缘到了?
“容卿,玉空大师可有什么话吗?悟透了什么禅机?”
众人都竖起耳朵听着,想也受一下洗礼熏陶。
容慕深却浅笑道:“回皇上,玉空大师说了不少,不过,臣想请皇上准允玉空大师上殿,亲自听他讲。”
众人震惊,皇帝也差点站起来:“什么?你是说,玉空大师也来了?”
“是的,臣再三请求,大师才随臣入京,这些日子臣与大师一起同行,受益良多,所以,臣才说,此次出行,最大的收获乃是此事。”
太子脸色阴沉,眼神中却是浓浓羡慕,可恶!他献上的大佛是
石像,可容家带来的,却是活生生的大师!
前来参加宴席的都不是省油的灯,迅速对视几眼,默默达成一个共识,尤其是那些雍王党。
看来,容家,雍王,要迎风翻盘了。
全场最淡定的,要数南昭雪和封天极。
封天极心有计划,他今天的主要目标,也并非雍王和容家,而是太子与太子妃,不管玉空大师出不出现,会不会临时反水,他都不惧。
而南昭雪就更简单了,她知道,玉空大师,根本不会反水。
他也不敢。
“快,快请大师上殿!”
皇帝一声令下,看一眼图公公,图公公立即明白,赶紧出去相迎。
珍贵妃此时也站起身:“皇上,臣妾也去迎一迎。当年,臣妾去捐香油钱,大师还曾说妾身与佛有缘。”
皇帝欣然同意。
南昭雪眼中闪过讥诮,她忽然想,珍贵妃这话倒是提醒了她。
以后把皇帝搞下台,这个珍贵妃的去留倒是个问题。
让她在宫中安享晚年吧,自己势必不痛快,凭什么呢?要是封天极小时候,她好好对待,用心教养,让她安享晚年也是应该。
可并不是。
此人心思并不正,就她那种教养方式,封
天极没长成心理扭曲的变态,没有变成精分,实在是万幸。
可这古代弑母乃是大罪,不管你是什么原因,是亲母还是继母或者别的什么养母。
封天极又整天被那些不怀好意的皇子兄弟盯着,还有个狗父皇压着,一旦杀珍贵妃,势必会遭受疯狗般的嘶咬。
要是悄无声息地杀吧,又没什么意思。
今日听珍贵妃说“与佛有缘”,以后倒是可以让她去当个尼姑,出个家。
青灯古佛,吃糠……不,吃素斋戒,冬天冻一冻,夏天热一热,艰苦的环境中磨练意志。
倒非常适合。
南昭雪似笑非笑,目光又凉又冷,珍贵妃从她面前走过去就感觉到了,只觉得后脖子直冒凉气。
大家都伸长脖子等着看玉空大师进殿,南昭雪的目光掠过太子,垂眸一笑。
玉空大师今日穿着一件青色僧袍,眸子微眯,嘴唇微抿,双手合十,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阿弥陀佛,贫僧拜见陛下。”
他声音低沉却洪亮,回荡在大殿上。
皇帝脸色凝重,略一颔首:“大师不必多礼。不知大师此次,从何处来?”
“从来处来。”
南昭雪用力抿住嘴唇,差点笑出
来。
又来了是吗?
这一套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