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俊淮字字讥讽,尤其提到“落魄的卢家”之类的字眼。
南昭雪和封天极都能清晰感受到,他对朝廷的恨意。
耿卫长张张嘴,辩无可辩。
“那你为何还要留着他?”封天极问。
他心里隐隐有一个答案,但还是希望能从卢俊淮口中得到证实。
“为何?当然是看他要干什么,如此处心积虑,蜇伏到今天,我等他到今天也不容易,总不能就此放弃。”
卢俊淮嗤笑一声:“他带人去小树林劫道,我就觉得奇怪,但我知道,越是奇怪的事,有时候越是合理。
而且,我也预感到,他的行动要开始了。”
“因此,我就放任他去做。”
“果然,不如所料,不但等到他行动,还等到与他接头的人。”
卢俊淮脚尖点在耿卫长胸口上:“你说,是不是?”
耿卫长大气也不敢喘。
南昭雪问:“他在小镇上为非作歹,强取豪夺,还在城中置办宅子,这些你可知道?”
“知道。”
“他是你军中的人,败坏是你的名声,你可知道?”
卢俊淮没有笑意地笑笑:“知道。但那又如何?名声于我而言,早就如过眼云烟。”
“卢家都没了,我还要名声干什
么?”
“既如此,那你为何不干脆投敌?以你的身份权力,他会很乐意。”
卢俊淮笑容凝固,眼中迸出怒火:“我卢氏岂能投敌?做卖国求荣之事?”
南昭雪笑出声:“所以,你看,刚说不在意名声,现在又提卢氏。
卢俊淮,如果你真不在意名声,就不会句句提及卢家。”
“你在意,所以你置之死地而后生。
你身为护城使,明明军纪严明,却纵容这个细作,为的就是让他得逞,让你一身污名。
而你,在关键时刻,诉冤陈情,你知道,徐州护城使一职重要,又有卢家的过往,朝廷不会随意处你死罪,不派人来调查,也会让人押解你进京,那时,就是你翻身以证清白之时。”
“朝廷曾经伤害过卢家,卢家家破人亡,如今又冤枉了你,自会对你百般补偿,千般抱歉,你趁机提出一些要求,也就不过分。”
“比如,给卢家造个祠堂之类的,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当卢家又重新回到世人眼中时,定会提及,卢氏俊淮,不但没有辱没卢家列祖列宗,反而凭一己之力,重振门楣,没有接受朝廷的恩惠,有骨气有气节,这一切都是人家自己挣来的
,用一身清白之名换来的。”
南昭雪字字如箭:“卢俊淮,你好算计啊。”
卢俊淮脸色泛白:“不是!”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南昭雪漫不经心,“不如,挖出心来看看?”
殿内烛火通明,牛油蜡滴滴滚落蜡珠,如此时卢俊淮额角的冷汗。
火苗映着封天极的双眸,冷若冰凌。
“本王来了,就代表朝廷,卢俊淮,你的目的也算达到,有什么冤屈,现在想说的,说吧。”
卢俊淮:“……”
说什么?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
方才你家王妃都说完了。
“你不说,那本王就来问。”
封天极扫一眼耿卫长:“他劫道时,在林中吹哨子的是谁?”
“你们俩可以抢答,谁说了算谁的。”南昭雪提醒。
耿卫长像看到一线生机:“我说!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他穿着黑斗篷,很神秘,身手也极佳,他应该是我的上线,还有我们的令牌信物!”
卢俊准:“……”
这个他不知道,真不知道,他只知道耿卫长去劫道,故意露着脸,他猜测就是为了栽害他。
至于什么吹哨,竟然还有什么其它人指使,他完全不知。
南昭雪拿纸笔,画了一
道。
两人迅速对视一眼,又飞快别开。
隐隐都起了好胜心。
“杀李绣娘的事,知道吗?”
卢俊淮抢先说:“这个不知,真不是我的人,姓田的非说是我的人,我还带着人与他去衙门理论过。”
“这个我也知道!”耿卫长说,“也是黑斗篷,说出了命案,要顺势推到军中身上。
那天晚上恰巧是我的小队巡逻,我也顺水推舟,之后还给了她父母军粮,让他们不要再追究。
等到夜晚之时,又放了一把火。”
卢俊淮脸色阴沉:你他娘的什么都知道!
南昭雪又在纸上画了一道。
卢俊淮紧握手,做好下一轮抢答的准备。
封天极问耿卫长:“让你刺杀田知府的,真是他吗?”
“不是。”耿卫长不敢撒谎,“也是黑斗篷。”
南昭雪再画第三道。
卢俊淮:这次不抢答了?
“所以,”封天极语气一凉,“从一开始,你在小树林劫道,在街上强取豪夺,给李绣娘家中送军粮,事后又放火,在城中刺杀田知府,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栽赃卢城使,对吗?”
“……是。”耿卫长低声,“的确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