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陵园。
“妈妈,爸爸,你们说,认清自己喜欢错了一个人,及时回头,是不是也算是一件好事?”
盛栀慢条斯理地擦拭完墓碑,眉眼微漾,“对了,给你们看我昨天的演出。”
她打开手机,视频里古典舞者一袭红裙,于国家的舞蹈顶级殿堂,执一柄长剑恣意挥洒,惊鸿溢彩,凤绘丹青。
“我还想和你们说,如今我长大了,是时候真正离开沈家了。”
“也该对沈煜彻底清醒了。”
盛栀的父母都是军官,在她10岁那年,父母因公牺牲,临终前将她托付给老战友沈家抚养。
从10岁到17岁,她和沈家次子沈煜以兄妹相称。
直到她进入华京舞蹈大学,许多年间对沈煜的依赖,转化为少女灿烂又热忱的情愫。
盛栀明恋沈煜,在圈内不是秘密。
沈煜对盛栀一如既往的暧昧,也让众人觉得他们是铁打的一对。
而昨天下午,是盛栀首次个人世界巡演的最后一场,就在京城,她在观众席上依然看不到沈煜的身影。
那时她想,没关系,晚上就是沈煜母亲的生日宴会,他应该在忙吧。
她过往也无数次这样安慰自己。
昨天演出结束后,她一个人开车回到沈家,为沈母送上早已准备好的精挑细选的生日礼物,微笑祝她生日快乐。沈母依然是那副冰冷的倨傲神情,淡淡点头后不说其他。
沈煜,则是一身矜贵正装,礼数周到地对客人迎来送往,在盛栀进宴会厅时只是淡淡颔首,别无他言。
盛栀一晚上坐在宴会厅角落里默默吃东西,无人搭理她。
直到出去透气时,在花园连廊拐角处听到沈煜和友人的对话。
——“盛栀?她只是从小被我们沈家收养,顶多算不亲的养妹。”
——“我作为沈家子弟,最终还是要门当户对,不可能自毁前程。”
——“我们暧昧?我和她玩玩而已,何必认真。”
盛栀僵在原地。
她和沈煜算是一起长大,虽然她从小刻苦练习舞蹈,多数时间都呆在学校,但终归回沈家时,一直保持着和睦和体面。
初高中她和沈煜同校,不管是上学还是放假,只要有闲暇时间,沈煜到哪,她便到哪,沈煜只要一转头便能看见她。
况且,说是被沈家收养,其实她的学费、日常开销都是父母留给她的。
她坦荡地喜欢沈煜,旁人知道、他知道。
沈煜对她的照拂和暧昧,旁人也有目共睹。
如同一盆冷水浇头而下,盛栀醍醐灌顶。
原来,沈煜对她,只是“玩玩而已。”
原来,她在他眼里,一直就是“不亲的养妹。”
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可以随便暧昧的、不主动、不拒绝、也不必认真的人。
心底那股酸涩的情绪,如同澎湃的海浪翻涌而来,怎么也压不住。
不知过了多久,涌潮褪散,她深吸一口气,拂去脸上淡淡湿痕。
盛栀果断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沈家。
离开陵园时,盛栀打开和沈煜的对话框。
最近几条信息,是她一个星期前发送的,内容是自己专场演出邀请函和时间地点。
【煜哥,我人生中很重要的演出,一定要来哦。】
【如果没空来和我说一声就好。】
沈煜一直没有回复。
点开沈煜头像,右上角三点,删除。
沈煜的电话号码等联系方式,删除。
以前给沈煜拍的照片,写的文字等内容,删除。
一气呵成。
盛栀搭着方向盘望天,突然觉得轻松。
就这样吧,放下自己过去这份可笑的执念。
重新开始。
车子在近郊公路上匀速行驶。
突然。
不远处一辆大货车在拐弯时失控,庞大的车身在公路上倏然震荡晃动,几秒后竟彻底失控侧翻,直直地向盛栀的车辆倒了过来!
盛栀用尽全身力气调转闪避,可货车侧翻的冲击力太强,她的车辆被撞出有十几米远,最后狠狠撞向公路护栏。
公路的声响震耳欲聋。
她的意识不受控地渐渐模糊……
-
翌日。
京北某高端私立医院。
特护病房内,面容明艳瑰丽的年轻女人双眸紧闭。
一身黑色冲锋衣套装的男人,在经过全身仔细消毒后走了进来。
他身量挺拔颀长,轮廓朗逸利落,眉眼冷隽带三分野肆,不笑时通身散发着难以招惹的气场。
男人深邃的目光牢牢笼罩着病床上的人,慢条斯理地将清晨买的一束栀子花摆入一旁的花瓶中。
穿着白大褂的裴泽敲门后进来,有点无奈看着他,
“谢北聿,你已经守了一夜了,回去就换个衣服又跑过来,别当铁人了,休息会吧。”
裴泽很难忘记,昨天谢北聿从救护车跟着抬盛栀的担架下来时,眼底那触目惊心的猩红。
只有她,才会让谢北聿如此失控。
和八年前一样。
谢北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