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转过身去,望着坐在轿中的少女。
她的坐姿端正规矩,双手交叠,搁在腿上,两条修长的腿也并拢得整齐,如此看去,这双腿哪有半分残疾的模样。
少女含着笑,娇柔动人,目光一直望着陆玉雪。
春姿半步上前,挡在陆玉雪前面。
陆玉雪抬手将她轻推开,婉婉走到轿子旁,福礼说道:“见过夫人。”
宋知晴微笑:“昨日我大难不死,刚从山下被人救回,此遭遇令我心绪起伏,波澜难平,回来后又见你出手伤我的人,所以一怒之下,我也出手伤了你。”
若是她开口便张扬滋事,来寻衅的,那么当着刘氏的面,陆玉雪还能拿乔一番。
孰料,她态度竟还算可以。
当然,这表面上的“可以”,实则仍是狂的,这句话只是在陈述,她并未致歉,连句客套的“你不怪我吧”都没有。
既然她不说,那陆玉雪便自己提。
陆玉雪深吸了口气,道:“不碍事的,夫人,我并未怪你。”
“怪我?”宋知晴轻轻蹙眉,露出困惑神情,“你要怪我,什么?”
“没有,夫人,”陆玉雪抬眸,对上宋知晴的眼睛,“妾身方才已说了,并未怪你。”
“话不是这样说的,”宋知晴认真道,“得先有了一件能怪我之事,然后才是怪,或者不怪。那么,这件事是什么?”
“……”
周围的空气安静得宛如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们,尤其是,需要接这话的陆玉雪。
刘氏看不下去了,淡淡道:“既都在筹备回去,便不在此耽搁挡路了。早下山,早离开,以免土匪死灰复燃,再又袭来。”
“确实,都是小事,”宋知晴轻叹,明眸望向明花,“放帘。”
“是。”明花将轿子的帘布从挂钩上放落。
陆玉雪努力压下心头的怒气,冲着轿子福礼。
刘氏身后一个姑子看着往前走去的轿子嘀咕:“大夫人都还未过桥呢,她倒是先过去了。”
孰料她话音刚落,轿子里传出少女清脆的声音,慢声笑道:“因我残废,轮椅又丢,琐事颇多,所以先去前山准备,否则过桥都会阻碍你们。待下山时,我自守我的规矩。”
姑子一惊,抬手捂着嘴巴。
她自认声音很轻,轿中少女这话,是……冲着她说的吗?
刘氏侧头看来。
姑子瞪着眼睛,惶恐望着她。
刘氏的眼神却没有责怪,她看了看这个姑子,平静收回视线,看向轿子。
有几个可怕的猜测在刘氏脑中形成,少女的谈吐,身姿,容貌,越去细想,越觉得不可能是大山里的粗野丫头。
除非,她是天纵之才,天资聪颖?
可她之前那双腿,明明都说不能走动了,现在,她却拄着拐杖,可以站立……
侯爷啊,刘氏心里很轻地在说,你该不是被骗了,或许这少女并非残废,一切设计,都只是为了能嫁入我侯门?
又或者是为了府里的……
刘氏心里一惊,目光重新看向轿子,难道,真的是为了府里的大秘密?
日头渐高,侯府女眷们终于在前山集结好。
如宋知晴之前所说,她的轿子会“守规矩”,她排在了南宫书兰后面。
轿子四面被帘布遮挡得严丝合缝,女眷们从她的轿子旁边经过时,每一个人都不禁投去目光。
巳时一到,长队动身。
官兵提刀相护两旁,沿路又是旌旗高扬。
宋知晴听着那些旗帜猎猎迎风的声响,唇角弯起一抹笑容。
祈福的日子远远未结束,如今分明是提前跑路,这大张旗鼓,却愣是将逃兵之举唱出了凯旋之歌。
长队缓缓离去,最终消失在登山石阶尽头。
山寺大门的西侧崖坡上,吴显兵和房振归立在夏岸风两旁,二人望着长队末尾,收回视线,看向中间的年轻男子。
“将军,这有什么好看的……”吴显兵说道。
夏岸风一双黑眸深邃清湛,望着青山黄岭,没有接话。
“将军,你该不会是在惋惜那二少奶奶吧。”房振归道。
吴显兵一叹:“这二少奶奶,倒是出乎我意料。谁不想嫁入侯门,享不尽那荣华富贵呢,她却是想逃都逃不出。”
“是啊,这会儿一回去,侯门深似海,她可要被那些话刀子割死咯。”
夏岸风微顿,侧眸看向房振归。
房振归眨巴眼睛:“嗯?将军,我,我说了啥吗?”
夏岸风忽然笑起,天光下的面庞雪白如玉,清新俊逸,他淡淡道:“没什么。”
本来是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闷情绪,这情绪自昨夜开始便在他心头盘绕,但是房振归这话,让他脑中冒出个反问句。
侯门深似海?真的么。
眼前浮现她狡黠明亮的眸子,便忽然觉得,好像……也难不倒她?
这侯门再似深海,对她这条鱼来说,不足为惧。
当然,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他乐见于她飞出来得那一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回去永安一路,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