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刘氏离开尚还不出一个时辰,宋知晴来不及享受片刻宁静,侧目便见窗外以方老太君为首,浩浩荡荡过来的女人们。
宋知晴低眉,双手撑着工案起身,跛脚去拾倚在墙旁的长杖。
尽心室是她在这座侯府唯一自拥的方寸之地,她不愿再被人踏入叫嚣。
拄杖而出,止步檐下,宋知晴看着方老太君她们走来。
庭中妇人们也纷纷望去,做好迎接行礼之备。
清风送来桂香,日暖云清,气和人舒。
待贵妇们走近,众人齐声喝礼,侧身恭迎。
沿着小南楼西庭,地上那笔直一道长缝,一边的人立着,一边的人弯身,似一幅泾渭分明图,隔开两个阶层。
宋知晴望着她们,这两边的人,哪一边都不是她愿意去加入的。
听惯问安之言,方老太君早如徐风过耳。
她未投去一个目光,径直而来,朝着宋知晴。
宋知晴立在檐下台阶上,她身姿清瘦,修长高挑,方老太君来后,需得抬首方见她的脸。
刘氏沉声道:“宋氏,你成何体统,下来。”
宋知晴低眸,双手一并挪动拐杖,缓步踏前。
“去扶她。”方老太君道。
李嬷嬷先一步出来,上前伸手挽住宋知晴:“二少奶奶。”
宋知晴看她一眼,微微点头,算作友好示意。
下了细墁,宋知晴到老太君跟前,低首道:“老太君。”
方老太君看向她的双腿,道:“若是东林还活于世,知你有一日还能正常行走,他心中不知作何想。”
宋知晴抿唇,浅浅一笑,没有答话。
方老太君身旁的刘氏等人,不禁和自己的心腹亲随们交换眼神。
方老太君这话说得妙,不是平安侯知道后有多高兴,而是平安侯心中不知如何想。
这“想”,可以是高兴,也可以,是悔不当初,是苦是恨。
“今日一日,都在屋中?”方老太君道。
“嗯。”
“咏喜阁的事,慧玲唤你去,你该当过去的。你是高云轩的主母,你不去,谁去。”
宋知晴低眉,默不作声。
方老太君抬眼一扫,道:“那名薇兰呢,一夜未归?”
宋知晴应声:“是。”
“看来就是她了,”方老太君的声音忽然变冷,手中拐杖驻地,“宋氏,跪下!”
宋知晴抬眼看她,明眸清澈雪亮,写满了然。
李嬷嬷一惊:“老太君?二少奶奶她……”
“押着她跪下!”方老太君道。
李嬷嬷扭头看着一旁的宋知晴,神情仍惊诧。
苏东莲冲身边的姑姑眼神示意,刘氏身后同时也走出数人。
几个姑姑丫鬟们朝宋知晴快步走去,如昨夜那样,悦澜踢掉宋知晴的长杖,其余人押住了她的双臂。
李嬷嬷在惊呼声中被人挤去一旁,眼看着她们挟制宋知晴,将她的腿也踹起,强势压迫她跪下,李嬷嬷忙冲向方老太君:“老太君,这是……”
“说,”方老太君看着宋知晴,不怒而威,“为何要薇兰杀害聂三娘?”
宋知晴抬头看着她:“薇兰没有杀她。”
方老太君冷笑:“那么,薇兰呢?”
苏东蓉身旁的刘宜真眨巴眼睛,忽然出声道:“外祖母,我明白了,她昨夜要这么多人留在小南楼,说是要盯着薇兰回来,原来,她是要警醒薇兰!薇兰回来了,反而无事。薇兰未回来,说明薇兰做贼心虚!听闻小南楼中有人,或者远远瞧见小南楼中有人,她便跑了!”
众人恍然,目光看回宋知晴,暗道原来如此。
刘宜宁道:“所以,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方老太君嗤声:“这是,蠢。”
“红惠的死呢?”刘氏忽然道。
苏东莲冷笑:“不是说,那红惠定是撞见了什么才被杀的吗?在这小南楼,还有谁是不能被撞见的?不就是这个薇兰咯?”
刘宜宁伸手掩嘴:“这么说来,连杀两条人命?”
苏东莲道:“还有春姿的呢,也该算在她头上。”
听着她们一人一句,宋知晴面上神情不变,从容不迫的秀美眉眼,丝毫不像正在被审判。
实际上,她此时的姿态完全受着压迫,双臂被人押着反剪,关节扭曲的剧烈疼痛让她额头渗出香汗。
这和她的神情形成一股强烈的割裂感,不知是她太能忍痛,还是她的身体,并不是她的。
人群后面,姗姗来迟的南宫书兰在一旁停下脚步,她的眸子扫了眼众人,最后落在跪在地上的宋知晴身上。
方老太君一直看着宋知晴,待周围声音停下,方老太君缓缓道:“宋氏,老身最后问你,聂三娘,是否是你指使薇兰杀的。”
宋知晴笑了:“既然你们心中已认定是我了,那就是我吧。”
话音落下,她双肩被押下得更疼,甚至能听到肩胛处骨头发出得咯吱声。
方老太君上前一步:“何谓我们认定是你,便是你?你此话说得,可真委屈。”
宋知晴没有接话,笑着看着方老太君。
肩胛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