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庭风起,庭中妇人们抱紧胳膊,弓起上身,叫苦不迭。
“既已认定是她之过,门窗都封了,怎还叫我们留在此地呢。”
“就是,不是说了吗,那薇兰远远瞧见我们这儿人多,她不可能回来的。”
“我听我家娘子说,那薇兰待二少奶奶忠心,见此阵仗,恐会于心不忍,会一同来认罪。”
“说来……你们谁见过这个薇兰吗?”
闻言的仆妇丫鬟们愣了下,纷纷摇头。
“你也没见过?”
“是啊,她长什么样的。”
“二少奶奶身旁,我只认识那个伶牙俐齿的明香,张牙舞爪,凶得很。”
不远处一个姑姑听到她们的讨论,缩着身子走来道:“你们说得那个薇兰,我倒是见过的,可高可壮实了,那个头,看着比咱们的老爷还高。”
“这么高?!”旁人惊讶道。
“人也漂亮,浓眉大眼的,长得精神。”
一个小丫鬟道:“管她漂亮不漂亮呢,再漂亮,有二少奶奶漂亮?眼下,还不是只能……”
旁边的姑姑赶紧用手肘撞她,示意她别说下去。
小丫鬟改口:“她早点出现才好,咱们就可以回去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言,无聊打发时间,又议论到今日惨死的红惠身上。
聊着聊着,一个大丫鬟鼻子嗅了嗅:“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儿啊?”
其余人也跟着嗅:“好像是有。”
一人惊道:“快看啊!”
众人转头望去。
小南楼主屋,隔着钉满木头的窗棂,一片橙光大亮,在她们望去的下一瞬,那片橙光霎时破开窗纸,焰火爆燃,灼目耀眼。
也是破开的那一瞬间,冲出来的气浪,让庭院里的所有人抱着头惊呼,往后退去。
一个丫鬟最先尖叫:“走水了!”
其余人也赶忙道:“起火了,来救火!”
“来人啊!”
整个高云轩顿时大乱。
咏喜阁后院,几个仆妇蹲在地上,正在火盆里烧纸。
一边烧,一边念念有词。
火盆前烧着香,一碗肉,一碗青菜,还有一碗糯米,糯米上面嵌着红枣。
听到远处动静,仆妇们抬起头望去。
立在她们身后的几个家丁道:“哎呀,那边走水了!”
走水是大事,仆妇们大惊,纷纷起身。
“还真有火!”
“是哪的火呀?”
一个家丁叫道:“就在高云轩,我听清了,是小南楼!”
“你们愣着干什么,”一名仆妇冲家丁们道,“你们几个去帮忙呀!”
家丁们“哦,哦”地应着声,赶紧过去。
跑了不到二十步,一股浓烈的臭味扑面而来。
一名家丁被呛到,伸手捏住鼻子:“呕,这什么味儿啊!”
其他人也闻到了,纷纷捂住嘴巴,左右张望,甚至被熏得眼睛都睁不开。
“好臭!”一人叫道,“怎么那么臭!”
“呕!”另外一人张开嘴巴狂吐。
仆妇们你看我,我看你。
一个仆妇用鼻子嗅着,抬脚朝他们那儿走去:“你们在说啥呢。”
到他们身旁后,仆妇隐隐也闻到了,再又往前,她也跟着吐了出来,大口大口地吐出苦水。
家丁们捂着嘴巴,四下去找恶臭源头。
仆妇缓过来后也叫骂着去找。
循着恶臭,他们摸入小丛林,一个家丁忍着肚中的翻江倒海,拨开一片灌木,刹那瞪大眼睛。
“啊!!”家丁狂叫着,往后面退来。
“死人!死人!挂在树上!”
众人赶来,抬起头,瞬息尖叫成一片。
半悬在空中的何止是死人这么简单,这是一具,腐尸。
……
小南楼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夜。
天明时分,被烧透了的小南楼只剩一个黑色架构。
而后在所有人眼前,咣当一声,整座小南楼倾塌,掀起巨大的灰烬。
方老太君身上披着厚实的暖氅,双目发愣发直,看着黎明前的废墟。
花喜皊挽着她,很轻地道:“老太君……”
灰烬浓烟,令人口鼻发痒发疼,救了一夜火的管家苏连忠,脸上蒙着布,从废墟中跑回来:“老太君,寻到二少奶奶的尸体了!”
几个侍卫挑着木担架出来,担架上面蒙着一块白布。
方老太君低头看着尸体,脸色苍白。
众人都担心她,纷纷围去:“老太君。”
“宋氏,”方老太君喃喃,“宋氏,成了一具,焦尸了。”
苏东蓉望见尸体胸口鼓起的那一块突兀,伸手指去:“这是什么?”
苏连忠道:“二少奶奶在放火后,应是用一把锥子,自尽的。”
“锥子。”刘氏说道,脑中浮现宋氏将一把锥子插在工案上,怒斥她,让她用这把锥子对付她的舌头。
那木头锥子涂着很厚的一层漆,所以才没有那么快被烧毁吧。眼下看轮廓形状,也已不成型了。
刘氏挥了下手:“先带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