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天说暗就暗,大地起凉风,没多时,天光瞬息一片乌。
霍亦清的马车比衙卫们徒步要快许多,他奔回夏月楼,匆匆下马车去找宋知晴。
宋知晴在屋内正踱步,走得很慢,见霍亦清进来,她侧目望去一眼,便知出事了。
“事态紧急,大娘子恕我擅闯!”霍亦清抬手道,“衙门那边,恐要出事!”
他用最快速度将所知经过道出,最后不解道:“听到欧阳大人下令责打姜备国时,我本释然,松了口气,未想,他竟还要捉姜博走。”
宋知晴双手握着长杖,周身的力量都压在上头,飘飘然似欲倾倒,但又被她很好地稳住。
明香和明桂提灯端盏,自外进来,见到霍亦清,二人道:“霍管事。”
霍亦清冲她们一揖:“明香姑娘,明桂姑娘。”
明香和明桂将烛盏在屋内各处摆好,点亮灯檠,挂悬灯盏,罩上灯纸,很快,屋内明堂如白昼。
宋知晴的眼睛微垂,纤细翘卷的睫毛若似蝶翼,明香和明桂走来,很轻地道:“娘子。”
宋知晴抬眼,轻轻点了下头,她转向霍亦清:“此事,暂时不管了。”
霍亦清道:“娘子所说的不管,是指这姜博,便由着官府的人带走?”
“嗯。”
霍亦清眉心轻拢,低低道:“倒也是的,尚不知这水是深是浅,我们待姜博已仁至义尽,实在没必要为他再涉险。”
宋知晴道:“若是官府的人来,便将姜博交出去吧。”
“……嗯!”
霍亦清离开后,明香面露忧色,走来道:“娘子,若是姜博交给官府,会如何?会被砍头吗?”
“我不知道,”宋知晴如实道,“平民如草芥,是非由官,看欧阳大人如何判吧。”
“如果被判砍头,那我们就,就看着姜博被……”明香脸色苍白,说不下去了。
“此乃好事,”宋知晴微笑,“借此机会,由这欧阳大人替我查清血衣真相,二来,看看这位大人到底会如何判,是个好官,还是恶官。”
“可是姜博会死。”
“我也死了呀,”宋知晴笑道,“我双腿残疾,都能从侯府飞出,救姜博,不难。”
明香一愣,而后喜笑颜开:“是呀,浴火方重生!现在,我们和姜博恩断义绝,到时候他被人救走,也不会怀疑到我们呢!不过,他被救出来后,娘子打算怎么安置他呢?”
宋知晴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腊梅春枝落地灯檠上,缓缓道:“送他离开汤州,改名换姓,此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愿他一生顺遂。”
夏月楼的前堂生意,在顺门环的这一条主道长街上,不算最拔眼的,也不垫底。
大堂十五桌,此时坐不满一半,账房先生孔其章得霍亦清和潘书新的吩咐,挨桌去同那些食客们提前招呼好,稍后会有衙门的人来,望他们不要被惊扰,为做歉意,已点的这些皆免费。
好多食客顿时大喊吃亏,笑言早知多点一些。
没多久,衙门里的人果然来了,点名要带姜博走。
潘书新迎上前,恭敬道:“霍管事回来已同我们说了,不过实不相瞒,姜博此时不在,他人在碧峰村,大概明日早上才回。”
为首的衙卫皱眉道:“是不是霍管事提前回来让他跑路的?”
潘书新赶忙道:“不不不,怎敢呢!我们还要在这开门做生意的,犯不着为了姜博得罪欧阳大人啊!来,各位官爷,这些礼品,你们收着,诸位辛苦了,若非要捉姜博走,那,我们夏月楼备马车,送各位官爷即刻往碧峰村去!”
阿六和小春上前,手里拎着大小如一的精致包裹,递给这些衙卫。
包裹外头的包装用得是民间一等一的秋湘缎,价格不菲,里头所包着得东西,令衙卫们新生好奇。
除却精致小包裹,潘书新还拿出几两银钱,放在为首衙卫的手中:“官爷们辛苦,这是你们一路折腾的茶水费。”
礼都送到这份上了,几个衙卫们心情顿好,便也不计较天黑还要出公差的这份暴躁情绪。
“难怪你们夏月楼招我们衙门里的所有大人喜爱,果真是会做人的。”为首的衙卫满意道。
“来来来,”潘书新又做了个请,“官爷们定未吃饭,先用晚饭,姜博在碧峰村,绝对跑不了,你们不会走空的,若是走空,就算我们夏月楼头上!”
几个衙卫摸着咕咕叫的肚子,的确饿了。
“行!”一名衙卫道,“潘管事这礼数,我们不给面子都不成,你们赶紧好酒好菜,都上来吧!”
霍亦清站在后侧门内,看着这些衙卫们入座,他轻然一声叹息,
转身回去后院。
顺门环衙门后院,小厮们进到欧阳臻的办公书屋掌灯,欧阳臻拎着血衣包袱踱步而入。
欧阳臻的心腹小厮严冰跟在欧阳臻身后,在欧阳臻要入座之际,严冰赶紧上前,为他抽出椅子。
欧阳臻使了个眼神,严冰点头,将屋内的其他小厮都遣散。
欧阳臻这才将桌上的包袱掀开。
烛光下,血衣上的血色窟窿早已变黑色,窟窿旁的针线陈旧发卷,年岁太远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