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衙门今日的那件血衣,吴显兵和牛芷琳将所知的所有消息汇总,从姜博当初被夏月楼护下开始说起。
前后经过,才十日都不到。
顺带着,还要提及姜博娘亲早年被姜家宗族残害致死之事。
听完后,潘子一道:“倒是也的确如宋二少奶奶所说那样,其实与夏月楼并无关系。小将军,那么此事,我们还要管么。”
夏岸风浓眉微合,沉声道:“十年前的血衣,尚不能证明凶手就是何氏,就算是何氏,何氏也已惨死,与姜博何干。今夜这场酒宴,我确定欧阳臻不是稀里糊涂为官之人,他令人去带姜博,原因只有一个,他认识这血衣,且这血衣与他有一定牵系或渊源。”
“那与我们……也无关的呀。”潘子一声音很轻。
吴显兵忽道:“说来,宋姑娘为什么刚到顺门环,就那样护着姜博呢?她也不可能认识姜博吧,怎么在他身上花那么多银两。”
牛芷琳道:“这有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呗!姜博被他大哥欺压成那样,换谁,谁都看不过去吧。别忘了,此次这血衣,就是他大哥眼红才送到衙门的!”
“宋姑娘,明日会来?”夏岸风看向牛芷琳。
“嗯!”牛芷琳一笑,“宋姑娘说,要好好谢谢将军您!哦,对了,宋姑娘如今换了个名字,姓云,单名净。”
“云净,”夏岸风轻声念道,“好名字,云净知晴。”
他侧过身来,看着一干手下:“你们先去歇息吧。”
吴显兵道:“那这姜博……”
“待明日我见过宋姑娘后再议。”
“啊?”潘子一皱眉,“小将军,还要管他不成,宋二少奶奶不是都说不想管了么……”
夏岸风反问:“她若想管,她要如何管?”
潘子一哑口。
夏岸风转头,望向黑压压的窗外,很轻地道:“有心无力,和无心无力,这是两码事。”
夜色越来越深,后半夜,浓郁的乌云飘荡而来,遮天蔽月,人间除却几盏零星灯火,再无其他光亮。
从子时到寅时,宋知晴先后在床上醒来达五次之多。
每次醒来,她额头皆有细密的汗珠,暗夜里,她躺在床上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缓了很久,宋知晴才知,那些都是梦。
因双腿不便,她费了不少功夫才从床上挪起,半靠在床头。
做得梦,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了。
七岁之前,或者六岁之前。
她被林菊香拽着头发从屋内打到屋外,用很长很长的竹签子抽打嘴巴。还被宋福生一脚踹至数米,撞在树上跌摔了下来。
那一脚,踹得她吐了一口血。
爹?娘?
宋知晴低下眼睛,心痛如绞。
后来,爹娘其实没有再动手了,自她吐了那一口血后,到她出嫁,她都没有再被打过。
可是,他们对她也不会亲厚。
她努力干活,努力做工,想要讨他们开心,得到的都是冷言冷语,或者咒骂。
亲生的爹娘,还没有师父待她十分之一的慈爱与呵护。
后来,师父将师弟带上山,多了师弟的陪伴,她才终于学会与一直想要讨好爹娘的自己谅解。
宋知晴抬头,脑袋靠着软枕,鼻翼有些酸楚。
她太了解自己的父母了,他们若知道她还活着,若知道她拥有这么大的经营,他们……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屋外天光渐渐转明,宋知晴都没有再睡下。
待卯时六刻,房门被轻轻推开,左云如往常一样执着一盏灯进来,望见床边地毯上的光影,左云有些讶然,快步走来,见宋知晴果然半靠着,左云道:“东家,您起来这么早。”
宋知晴抬眸,点了点头:“嗯。”
“东家,您病了?”左云担心地坐下来,“您的脸色不好。”
“没事,我稍后再休息。”
“东家……”左云不放心。
宋知晴微微一笑,伸出手来:“扶我躺下吧。”
“嗯。”
左云的动作很轻,将被角都摁好后道:“娘子,您好好休息。”
宋知晴看着她道:“若我巳时还未醒,记得叫我。”
“您还是好好休息吧……”
宋知晴微笑:“我成日清闲,也就今日有约,待明日,待后日,多得是能休息的空闲。”
左云轻叹:“哎,好吧,那我巳时叫您。”
这一觉,宋知晴仍然没睡好。
这一次不止再梦到爹娘,她还梦到了初初被嫁入侯府时,只身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所面对的那一份对陌生森严的新环境的不安。
那时的她,不过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一面是双腿痛彻心扉的剧痛,一面是周围人在她背后的各种小声议论。
师父教了她很多,尤其教她要心性坚韧,独当一面,强大自立。但在嫁入侯府的第一个月里,她做不到,饶是再顽强,都抵挡不了肉体与精神的双重压迫,那一个月,她几乎是“熬”着过来的。
这些她此生都不愿再回首的记忆,在得知爹娘到顺门环的这一刻,像是全部苏醒,化作梦魇,千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