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毓清微微一怔,“江南……”
怎么又是江南?
“皇上想让我去查。”
裴翎珩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来情绪。
贪污,定然不会是一个人两个人这么简单的,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派了一个寻常官员去江南,那人敢不敢查还不一定。
这些朝廷命官,都已经活成了人精,平日里最是滑头,左右逢源。轻易不敢得罪人,去了也只会是找出来几个不入流的小鱼小虾来顶罪,没有半点用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此时江南的难民已经怨声鼎沸,朝廷再不出手,难民同气连枝,发展起来,势头更加不好控制。
江南的事,现在再不查,拖下去就真的成了一个毒瘤,到时候恐怕是能危及整个大晋的政权,这也是天子发怒的缘由。
“这个时候去,”钟毓清皱着眉头,前有狼后有虎,皇上这明显是要把他往死路相逼。
他才刚入朝,皇上便将他挤出来,这是有多等不及?
如此想着,知道裴翎珩肯定也能想到这一层,便默契的没有说出口。
“嗯,”裴翎珩轻轻皱眉,“本王确实也是最佳的人选,江南几大官员,官官相护已久,此番若是不动动他们
的根基,任其发展下去,江南便守不住了,本王去,他们多少会忌惮一些。”
毕竟是大晋的子民,他是看不下去他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
告状只能是村往里处告,里处解决不了再往县上告,县里往州里告,州里再往朝廷告,区区一个村民,想要告御状,接连跨了几个阶层,那便有个规矩。
告御状者,必须要在京都的清正楼前面叩响御状钟,随后在众人的见证下,走过滚烫的火炭,再滚一排钉子,大多数人就算是有冤情,看到这些东西之后,也会放弃了。
除非是心里有极大的冤屈,宁可丢了自己的一条命,也要讨回一个公道者,才会叩响御状钟。
叩响钟声,便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告状者呈上御状,便要被大理寺关押起来,直到案件水落石出,若是状告属实,便直接释放,若是状告为虚假,便直接午后问斩。
身上遍体鳞伤,本来便是出气多进气少,再关进大牢里,在那种暗无天日的房里待几天,能活下来都是奇迹,更不用说看到沉冤昭雪的那一天了。
他上朝回来,先去了一趟大理寺的牢房,见到了那个奄奄一息,窝在牢房
一角,浑身脏污的难民,身上的血痂刚刚要结实一点,便被牢房里的潮湿泡软了,直到身上的伤口慢慢泛白,生出来蛆虫。
“给他找个大夫。”
他大理寺的当值一脸惶恐,“王爷,不是小的残忍,实在是大晋律法规定……”
大晋律法规定,凡是告御状者,便视为蔑视朝廷命官权威,同谋反差不多的意思,下的是死刑牢,平日里不拷打就不错了,根本不可能给他找大夫。
实际上,就是恨不得能让他早点死。
“大晋律法规定,为官者能够视人命如草芥?能够眼睁睁看着这些为朝廷提供供养的底层人民,活生生受苦受难?他们就活该吗?”
当值的小官一脸惶恐,被裴翎珩的气势震撼,双腿微微发抖,差点跪下来。
“小的听命。”
“好生护着他的命,”裴翎珩吩咐一声,他要让他看到,这世间的公道,一定会来!
收回思绪,他将视线对上钟毓清,这是他的职责和使命。
“那我同你一起去。”
钟毓清信誓旦旦。
“你不能去。”裴翎珩毫不犹豫地拒绝,“你不知道,江南如今的形式严峻,自从十日前,便是连绵不断的大雨,河堤
老化,修缮的银子都进了贪官的府库,难民怨声载道,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你去了,我会分心。”
他是担心,有人会狗急跳墙,到时候用她来做人质,逼得他不能动手。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拖你后腿,你不带我去,那些地方官见你一个人去了江南,会怎么想?”
钟毓清一脸镇定,“这些贪官本就是亏心事做尽,见你来了,闻风丧胆,必定暗地里将各种证据连夜销毁,到时候你查起来,也是难度大增,倒不如带我过去,咱们只对外说是外出游玩,转移注意力,让他们放松警惕,不经意间便能够露出来马脚。”
裴翎珩苦笑,她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说中他的心事。
见他目光中有几分松动,钟毓清再接再厉,“你放心,追风在,我不会有事。”
“好,”裴翎珩终于点头,语调严肃,“让你去是可以,但是我有条件。”
别说一个条件,就是裴翎珩说十个条件,钟毓清也会答应。
“还有什么条件?”钟毓清故意嘟着小嘴,一脸不情愿。
“到那里后,你必须听我的,没有我在你身边,不管发生什么,无论听到什么,千万不可独自出门
,”他目光灼灼,语气笃定,只有她安全了,他才能有心思去忙别的事。
“好好好,都听你的还不行,”她含糊着伸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转移话题,“宝儿还在家里,若是动身的话,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