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潮云很清楚这么做的后果。
但她还是决定这么做了,并且在和何掌柜商量过后,连暂时放弃哪些产业都已经选好了,只不过这些事如今朝堂里的大臣们无人知晓。
他们只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沈潮云讨债的事这两天闹得沸沸扬扬,他们只是注意到了沈家,可现在仔细想想,除了沈家之外,讨债的人还去到了景王府门前。
甚至道听途说的消息里面,还传言说她要向陛下讨债。
再结合今日发生的事,长了脑子的都能猜到沈潮云想做什么,无非是在威胁陛下。
这可真稀罕啊。
世上竟然有人敢用这种方式来威胁陛下?
整个大殿之内始终没有吭声的就是户部的官员,他们全程半个字都没有说过,只是静静地混在朝臣之中,甚至想要当自己不存在。
沈潮云向天家讨债,连账簿都甩在他们脸上了。
这些年以来,沈记缴纳的商税已经占了大头,沈记的钱不仅往宫里送,也往国库里送,大兴土木、赈灾等等,这一笔钱他们用的时候没想那么多。
可谁知道沈记全部都记录在册。
如今她想把这笔钱要回去,就算把国库翻个底朝天也不可能掏的出来这笔钱啊!
以沈潮云今天搞出来的架势看,她绝对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到时她往全国散播消息,说皇室欠债不还,说户部找沈记伸手要钱的时候像从钱袋子里拿钱。
不过是欺负她一介孤女,所以才做得这样肆无忌惮。
他们又该怎么说?
更何况,京郊行宫还在建造当中,那就是个吞金兽!
想到这里户部尚书就忍不住苦笑,若非陛下执意要建造行宫且不许任何人提出反驳意见,这座行宫也不可能建得起来,更不可能建到一半停工。
而停工的原因还是内库的钱财差不多花了个精光。
从行宫开始建起,无论是钱还是人都是沈记出的大头,可即便是这样内库的钱还是几乎花完了,还是户部尚书险些死谏拦下了庆帝伸手国库的念头。
在明知行宫就是吞金兽的前提下,沈记的负责人也不是傻子,一个劲往里填钱。
沈记停手,行宫自然而然停了下来。
现在沈记反过来向天子要钱,一箱箱的账簿被抬进户部,整个户部上上下下已经忙了两天,几乎算出了个天价,除非将整个皇宫都赔出去。
可他们难道能不还吗?
沈潮云已经把架子摆到了他们的面前,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们:不还,那京城就全部停业。
不是所有的人家里都有庄子和土地,能够有源源不断的粮食供应。
一旦沈记名下商铺全部闭店,不出三日整个京城就要乱起来。
户部尚书的嘴巴都发苦,除非天子下令找借口查抄沈记,或者想办法让沈记妥协,否则这件事根本没办法解决,可是……
他看向站在武官最前面的冷厉青年。
只觉得嘴里更苦了。
抓人的命令前脚刚下,霍勖就能带兵围宫,甚至都不用围宫。
只要霍勖让北疆前线的寒甲军撤走,往京城这边收缩防线,不出几日西煌那边就能抓住时机大举进攻,到时门户大开,大军便会直逼京城。
所以动武是万万不可的。
可乖乖还钱,那也是还不起的。
户部尚书真的都想撂摊子不当这个官了,脸色难看地看着站在大殿中央的李元景,恨得咬牙切齿。
沈潮云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和他、和沈子兴他们脱不开关系!
结果这个烂摊子却要户部来收拾!
萧家的事不管到底如何,必须要给沈潮云一个交代……户部尚书想到这儿只觉得眼前一黑,家国大事不是给苦主交代,反而是要给一介商女交代。
这真是太荒谬了。
在场有相同想法的人不止户部尚书一个。
而是因为这件事无论从公事或者私事来看,都是必须要给沈潮云一个交代的,哪怕是因为霍勖。
自古以来,钱和兵,就是掌握一个国家最重要的东西。
而这两样东西如今都没掌握在庆帝手中。
受到掣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事情走到如今这一步,朝堂上的这些人就是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
庆帝想要收拢兵权,李元景只不过是充当了他伸出去的那只手罢了;至于钱财,若不是李元景忽然抽风,也是牢牢握在皇室手中的。
只是不知道哪一步走错了,才变成了如今这副局面。
王慎拢着袖子,面上依然保持着从容淡定。
他其实也感到挺意外的,没想到沈潮云竟然敢这么做,敢这样明晃晃地站到皇家的对立面。
这就是老师口中的赤子之心么?
王慎略微有些走神,他实在有些好奇接下去的发展将会是什么样子了。
天子必然会妥协,但她又会怎么做呢?
闹哄哄的金銮殿最终还是安静了下来。
在侍卫将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柳励带进来的那一刻起,文武百官全都错愕地看着他。
柳励,并州大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