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凤阳作为盛京,勋爵人户确实多,光是曲水胡同上,一整条街伯爵府临着侯爵府,紧接着就又是一家开国公府第,便是皇家宗室,也跟那些人挤在一块儿,没办法,谁叫勋爵太多了,偌大一个凤阳府,贵眷宅邸可分封出去的就那么些,像是有些旁支不亲近的所谓宗亲,能得爵位也是靠边站的,官家跟前根本说不上什么话,再有远一些的,靠着功劳得加官进爵,也只能与这些人凑合在一处。
而益国公府却是独巷独宅。
长宁侯府的马车驶入积英子大街,嘈杂的人声霎时间就安静了下来,越是往街中走,越是僻静,以至于连裴清宛都变得安静,足可见肃穆氛围。
今日益国公府有个小宴,算是雅集一类,只请了交好的人家登门吃茶的。
裴清如作为准儿媳,国公夫人对她是青睐有加,喜爱的不得了,这种宴都会叫她来。
门上当值的小厮见了长宁侯府的马车,掖着手匆匆迎下来,见了人越发猫腰下去:“夫人叫奴才在门上等着娘子来,客人们大多到了,在后头花厅里,也有年轻女郎跟着一块儿的,夫人说娘子来了先过去,家中娘子也不必去见礼,那头都是长辈们在,去了也不自在
,自往小娘子们席面上玩去就好。”
说话的工夫已经进了门。
国公府里规矩大,外头当值的小厮入不得内宅,再往里自有宅门里伺候的婆子丫头来引路。
王曦月所见雕梁画栋,无不精美,从前厅一路被引至西侧花厅去,又见各色各样的盆栽,好不气派。
她与裴清宛也果真不必进屋里去回话,裴清如跟着婆子去了,又有小婢女领她们再往西侧偏厅那边,上小娘子席面去。
“河间的国公府第,我还是年幼时随阿娘登门赴过宴,后来这些年去的也少了,整日待在家中懒得出门,如今来了凤阳,头一遭到益国公府做客,总觉得不到国公夫人跟前去问个安好,不大合适,心下不安。”
毕竟是在外头,场面上要过得去,她便改了说辞,也免得外人听了,知她从前在家中过的并不好。
裴清宛牵着她的手说没事:“国公夫人是最和善的性子,从来都不拘于这些礼数。我就说你来的日子不好,倘或再早些,赶上刚迁都那会儿,便什么都知道了。”
她温声解释:“益国公随扈至凤阳,禁中宴停,整个凤阳府高门中宴请四方的就是这家,往来人多着呢,国公夫人都没叫小孩子们往跟前去见礼
,说太拘束孩子。
我那天跟着阿娘阿姐就在跟前听着,国公夫人说了,便是阿姐,她也很不愿拘在身旁的。
可没法子,阿姐是这家新妇,以后要帮着操持席面,如今只好安静下来,跟在国公夫人身边再学些国公府的处事做派,不好到女郎席面上去尽情玩乐了。
所以你也不用心下不安,等回头有机会,叫阿娘或是阿姐单领着你来给国公夫人问个安好,是你做晚辈的心意就成了。”
前头引路的婢女年纪虽然不大,但此刻接话说了一声娘子说的是,想来是国公夫人身边得力之人。
裴清如的婚事去年说定,还是宫里袁淑仪做的大媒,裴令元年少时在皇后宫中养了三年,宫里的皇子公主们往来走动多,小时候是跟着宫里的叫法叫阿哥阿姊的,长大了才区分出君臣来。
前些年又再被传回大名府去,官家赏赐了府邸叫他住着,一直到去年,他官儿也做大了,袁淑仪年轻时候跟徐贵妃不对付,为这个格外高看裴令元两眼。
她同国公夫人是表姊妹,本就有亲,知裴清如十七岁上还没有许定人家,便牵头保了一桩媒。
可巧的是国公夫人自己是直爽性子,偏却最喜欢裴清如这样沉稳含蓄的女
孩儿,当日也是袁淑仪说到皇后跟前,请皇后出面召见,崔氏带着裴清如去了一趟大名府,把事情给说定下来。
袁淑仪膝下养着二皇子,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生个闺女,见了裴清如喜欢的什么似的,许婚之前还认了干亲,认在自己跟前。
不过都是嘴上说说好听。宫里的贵人们认养子养女的多了去,但都是在孩子小的时候,接到宫里养大,那才有情分。
似袁淑仪与裴清如这样的,也只能说出去好听而已了。
王曦月的心思飘的有些远,直到前头传来一道声音,方才将她思绪拉回来。
“我才与人说你今天来的这样迟,你就来了,可见真不能背后说人!”
来人约莫十六岁上的年纪,杏衣红裙,却也好看,是一种又张扬热烈又含蓄婉约混杂在一起的复杂美感。
最主要得是脸好,要不然这样殷红的颜色配着素雅的杏色,其实别扭。
那小娘子眉梢微微一扬,已经快步近前来,又笑道:“这就是你家表妹呀?我昨儿才从宫里出来,倒是不巧,没赶上你家大宴。”
她已然纳福,是个平礼,却不是冲着裴清宛。
王曦月不认得她,但紧着先回了礼去。
裴清宛见她迟疑,笑着与她说:“
这是国公夫人跟前的女孩儿,国公府的三娘子,就她一个嫡出的心肝儿宝贝,比你要大些,都快十七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