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所谓的结果还没等来,就连在凤阳的这个年都没踏踏实实过好,王曦月先接到了河间府快马加鞭送来的书信一封。
忠敬伯病了。
病的很重。
伯府已经没有能主事的人,都是跟在忠敬伯身边积年的老人,府上的总管们商量着操持事宜。
从林家获罪,温老夫人一气之下搬去庄子上,大有和忠敬伯断绝关系的意思,再加上王明璋夫妇两个为王曦月带走大量财产的事情闹到凤阳府之后,温老夫人更是心如死灰,住在庄子里再也不肯回家,哪怕是如今忠敬伯病重,她都不管不问。
府上奴才们是实在没了办法,才写了信送到凤阳。
信中写得很清楚,整个河间府的大夫几乎都请遍了,忠敬伯的病情也没见有什么好转,倒是方子换了四五次,总算是寻着个有些用处的,能暂且稳住,不使病情继续恶化,让他从昏睡中清醒过来。
至于别的……伯府余下的财产本来也没多少,忠敬伯这一倒下,府里的奴才们翻了天,偷盗成奸,很不成规矩。
书信当然是先过了裴高阳夫妇的眼,才送到王曦月手上的。
又不能瞒着高老夫人。
体明堂内,罗汉床上的黑漆四方小
案,那张信纸被反扣着。
高老夫人盘腿坐在床上,面色铁青,显然在生气。
王曦月难得没有依偎在她身边,而是坐在小案另一侧。
“满满在家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他现在病了,伯府的奴才们倒是有脸写信送到凤阳来,怎么?难不成还要我的满满回河间府去给他侍疾不成?”
高老夫人冷哼着,重重一巴掌拍在小案上:“当初说好了的,满满跟着大郎回来凤阳,往后婚丧嫁娶,一概同忠敬伯府再无干系,都交给我做主了!
说白了,这个孩子,是还给我们家了!
哪怕还姓着王,以后都用不着给他养老送终,他病就病了,打扰满满的清净做什么?
依我说,伯府里这些老刁奴,不规矩,太放肆!”
这是真的动怒了。
在裴高阳的记忆里,有好些年没见过她真的大动肝火到这般地步。
怕她一时气坏了身子,气出个好歹来,赶忙劝她:“阿娘也消消气吧,那毕竟是阿月生身之父,何况伯府里没有了当家做主的人,奴才们做不了主,他的病情要真是像信上说的那么严重,他们就更不敢做主瞒着了。
他家老夫人住在庄子上丢开手不管,那个小的尚在襁褓
之中,确实也只能说给阿月知道。”
高老夫人哪里听得了这个:“现在想起来满满是他膝下唯一长成了的女孩儿了?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把满满给他送回去,叫满满住在王家,上下操持,给他侍疾,给他送终?美得他!”
这种事,其实别说高老夫人了,连裴高阳和崔氏他们听了,也觉得犯恶心。
“王明璋呢?追在孩子身后要钱他倒是很积极,他亲兄长都要病死了,他也不管?”
可谁又不知道呢?
王明璋夫妇两个要是靠得上的人,当初怎么会追到凤阳府来?
裴高阳和裴高洵兄弟几个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道还能劝什么。
这事好办,要么把人送回去,要么给伯府添些人手,哪怕当是替王曦月尽孝了都行,再不然,狠心些,以他的名义写一封书信送回河间府,说明了伯府的事情同阿月一概无关,再不要送消息到凤阳,两厢撂开手,谁也别打扰谁。
就是不知道小姑娘自己的想法。
也怕传出去外面胡说。
毕竟名义上王曦月还是王家女,而忠敬伯也的确是她嫡亲的阿耶。
她那些叫人心生怜悯的遭遇,起初瞒了下来,就是想让她以后清清静静过日
子,没道理现在再四处散出去说。
那人家真晓得了,就只会说她不孝。
说她是攀上了长宁侯府的高枝儿,便数典忘祖,连亲爹死活也不管,巴在侯府不肯回家。
这可就太难听了。
只是老太太这会儿气成这样,这些话更不能说,说了就是火上浇油,更惹得老太太发作。
崔氏缓声把话接过来:“母亲,也没说就要立时把阿月送回去,孩子来了咱们身边,您说得对,当初说好的,往后王家再不管了,没道理咱们养了一年多,他一病,又要把孩子讨回去的。”
果然她这样说,高老夫人脸色才好看了些。
杨氏一向就有眼力见,这会儿叹着气,语气中满是不服气和愤怒,接了崔氏的话就说:“谁说不是呢!虽说百善孝为先,阿月身为女儿,孝敬阿耶是本分,可一码归一码!
那人家还说父慈子孝呢!
阿月长这么大,他给过阿月什么?孩子没从他那儿得到半分怜惜,还因为他的荒唐不知道遭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合着他什么也不用做,等到老了,病了,也能得个可爱乖巧的女儿为他养老送终,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要依着我,连这封信都……”
差点儿就说错话。
倒像是裴高阳和崔氏夫妇不会做事儿一样。
杨氏赶紧收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