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奇迹出现。
按照大夫的说法,忠敬伯的身体状况,日内是很难彻底清醒过来了,要是想说话,且得等一等呢。
方子他重新换了一次,照方吃药,他也不敢保证日能让忠敬伯醒过来。
结果当天入夜,皎白月光都薄弱了的时候,他竟悠悠转醒了。
赵总管一直守着,见他醒过来,一时又是哭又是笑,激动的不得了。
于是便又把王曦月给惊动了。
裴令元听说之后,当然起身陪同。
进得屋中,见了赵总管,裴令元的脸色黑沉铁青,平日里瞧着那样温和的一个人,这会儿眼神要杀人似的,恨不得把赵总管生吞活剥了。
王曦月就扯了扯他:“表兄别这样,会吓坏赵叔的,阿耶突然醒了,他不敢擅自做主,我既然在家,肯定是要来告诉我的。”
“天色这样晚,阿月舟车劳顿回来,天大的事也该明日再说。”
裴令元冷冰冰的说,话当然是冲着赵总管。
赵总管先前的激动和喜悦褪去不知多少,鬓边盗出一层层的冷汗来。
这位世子爷可真是……
不过世子这样护着娘子,夫人在天有灵,也能安息瞑目了。
总算有个人会这样子不计
后果,也不管任何的情形下,都会以娘子为重,先护着娘子周全,旁的一概不管的。
娘子过去十年吃了太多的苦,他做奴才的看着都心疼。
“世子教训的是,奴才记下了。”
赵总管的态度弄得裴令元一时也不好再同他计较什么。
又有王曦月在旁边儿劝着,他才收了那些情绪,陪着王曦月进了内室去。
忠敬伯靠在床头,后腰处垫了好几只软枕。
他昏睡太久了,现在整个人都还有些发懵。
脸色略有些苍白,是完全病态的,身子大约也没什么力气,要靠着那些软枕支撑他坐起来。
王曦月缓步上前,到底还是在床尾的圆墩儿上坐了过去。
裴令元就站在她身后,跟得很近,哪怕是在内室中,眼神不肯离开她,更是寸步不离。
忠敬伯突然就想起来两年前裴令元来家里那会儿是个什么模样了。
手持昭阳金牌令符,弄得他做长辈的下不来台,就连阿娘的面子,裴令元都是没给的。
两年而已,裴令元摇身一变,换了个人似的,这样护着这个忤逆女!
忠敬伯府恨得牙根痒。
王曦月在很仔细的观察忠敬伯的表情。
后半天的那点儿茫然和不痛快,霎时
间荡然无存。
她的好阿耶,到了现在,都还在不满。
对于她,他有的只有怨恨,只有不满,他甚至是内心深处觉得,她根本就不应该被人善待,也不配裴令元如此维护。
她实在是想不通。
就算因为昭王的缘故,他对阿娘没有情爱,也有怨怼,可她和阿兄,都是他亲生的骨肉,何至于此!
况且阿娘当年终究是嫁给了他,且婚后也没有再跟昭王有任何的联系。
反倒是他,那样宠着林氏,让阿娘成了整个河间府,乃至是天下的笑话。
王曦月坐在那儿,一言不发,甚至通体寒凉。
忠敬伯盯着她也看了很久:“我如今病重,你身为人女,理应奉养。”
王曦月彻底惊了。
连裴令元都是万万没有想到。
当年接人走,忠敬伯何等决然。
他犹记得在码头登船,忠敬伯头也不回的登车就走,对阿月没有半点留恋不舍。
嫡亲的女儿,做到这份儿上,是真的打算断绝父女之情了。
现在阿月能舟车劳顿回来看他一眼,已经很孝顺了!
他竟然还能这样理直气壮的说出奉养二字。
王曦月气不打一处来:“奉养?你跟我说,奉养?”
她既不叫阿耶,连敬称
都没有,又让忠敬伯想起那时候裴令元一口一个忠敬伯,不肯叫一声姑父。
从一开始,长宁侯府就看不上他家,也没看上他!
当年让他娶裴氏,无非是为了遮掩裴氏和昭王之间那点事,是因为不想让裴氏嫁去昭王府,才匆匆选了他!
倒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把他当傻子糊弄。
二十年后,裴令元这个侯府晚辈,不是照样不把他放在眼里吗?
“我生你一场,养你数年,你吃穿用度都是伯府所出,你叫我一声阿耶,我是你生身之父,如今年老病重,你不该奉养我?”
忠敬伯咬牙切齿:“你别忘了,忤逆是大罪!”
说着又嗤笑了声:“想来你也是不会忘,更不敢忘的,否则也不会一接到消息,便马不停蹄的赶回来。
毕竟如今你攀了高枝,做了皇后养女,封了郡主,还得了这样好的赐婚,来日是要做长宁侯夫人的,总要顾着些脸面名声。
你恐怕不愿意背着一个不孝女的名声,也平白糟蹋了裴家声名吧?”
事到如今,他还在威胁人。
到底凭什么?
生她的是阿娘,养她的也从来不是忠敬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