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曦月果然没有进宫,乾元帝不计较,羊皇后也不在意。
羊皇后的心结生出几十年,也不是她三言两语能抹平的。
宫里面如今气氛压抑的不得了。
连袁淑仪素日里那样活泼的一个人,都很少出宫门了。
许宝妆先前整天闹着进宫寻袁淑仪,一则是觉得淑仪在宫中度日拘束又孤苦,有她陪着,日子才好过些,二则是宫里面那些规矩,本来也约束不到她,从小到大都那样,她也不觉得憋闷,还不用在家里受国公夫人耳提面命的教导。
但这已经有近十天,她连宫门都没进过了。
风波暂息后约莫有五六日,听说萧弘昀去了一趟永嘉郡王府,至于说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王曦月也没再去问裴令元。
外面的这些事,她问得多了,总觉得扰乱了自己心神,倒不如撂开手,该问的问,不该她知道的,就算裴令元想说,也别去问,日子才能过得轻松。
收到徐润请帖是四月十二那天。
距离她成婚的日子,满打满算也就十日而已。
她本不想出门,盛京民风再怎么开化,她这马上要出嫁的人,虽说好些东西不用她自己预备,连嫁衣都是宫中制造局准备好了送出
来的,可人家说安心待嫁,她是该踏踏实实的待在家中,真想出门,等到婚后多得是日子在外行走。
但徐润的帖子上说的是,她就要回东海去了。
这是辞别前的一个小宴,请的都是她在京城这段时间相处还算不错的所谓朋友,原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赴这场宴。
王曦月思来想去,徐润给了她这个脸面,扬手不打笑脸的人,她跟徐贵妃之间,裴令元和萧弘霁的恩怨,本不该牵扯到徐润身上。
是以回禀了崔氏,领了春云她们几个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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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润在樊楼订了一桌席面,请的也就只有王曦月和朱静怡她们几个。
无论大名府还是凤阳府,盛京贵女那么多,真正入了徐润眼的却也就她们几个了。
连萧萦姊妹都不在被宴请之列。
王曦月是来的最早的。
因徐润派人给她送请帖时特意说过,请她早到。
王曦月想徐润大约有话同她说,便提前了半个时辰到了。
徐润果然在等。
她是做东的人,早到是礼数,见王曦月推门进来,面上笑意淡淡的,起身迎上去。
等雅间房门被合上,几个丫头们站在门口的位置上没跟着进门,徐润拉着王曦月坐下去:“你也
真是敢,就带了这几个服侍的丫头来,不怕我怕对你不利?”
王曦月眼皮一跳,愣怔一瞬,旋即笑了:“天子脚下,你还能杀了我不成?徐姐姐是最聪明的人,才不会做这样的糊涂事。
好多事情本就跟我不相干,况且就算与我有关,官家圣心裁定,已经有了定论,徐姐姐要替贵妃娘娘抱不平,替被废的永嘉郡王出头出气,可就算杀了我,也于事无补,既定的事实不会有任何更改,现在对我下手,反倒节外生枝,给贵妃和徐家徒增麻烦呀。”
她说这话时候仍旧俏皮。
徐润也是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意愈浓。
等笑过了,徐润长叹一声:“想想真是感慨万千,从前我何等风光,那时候想着就算有一天要离京归家,必定也是在我家中风风光光的设个大宴,要盛京这些士族贵女都来为我送行。
可你看,这才多久,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人生跌宕起伏,最是无定数。
老天爷注定的事,说什么事在人为,人定胜天,其实根本就不是那回事。
像徐润目下这般情况,凭她一己之力,如何能改?
她同几个小友吃
顿饭,就算是践行送别,放在从前,徐贵妃都不肯的。
王曦月抿了抿唇:“这有什么的。你还是东海徐氏嫡女,贵妃也还是盛宠六宫的贵妃,你们徐家仍在,你的贵妃姑母也在。
就算郡王爷坏了事,但官家心疼贵妃,对徐家无一牵连,连你也未曾受到任何波及。
现下是你自己想着行事要低调,又或是怕人家看了你的笑话,不愿意见那些不相干的人。
否则你徐娘子的宴,这盛京贵女还不抢破了头要去赴吗?”
徐润被她的话给逗笑了,抬手在她面颊上捏了捏:“从前我是有些孤傲的,姑母也总说我,可我觉得,我这样金贵的女郎,生来便该如此。
那些人,本就和我不是一路人,我看不上她们,乃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才发现,人还是要多低一低头,才能看见身边最好的风景。
王昭昭,你变了很多。”
她叫王昭昭,王曦月心下一紧。
这个字是皇后取的,来凤阳这么久了,也只有皇后叫过,还有上回马场遇险,萧萦救她时候,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过一回。
旁人其实知道她未必喜欢,嘴上从来不叫,与其说是字,不如说是天家
恩典。
而这样的恩典,不必时时宣之于口。
徐润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