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萧弘深离开平国公府时,面色一如他来那会儿。
萧弘昀究竟有没有答应他,连裴令元都还不知道。
他给出的答案是要再想想。
萧弘深似乎在那一刻冷静下来,竟然同意了。
二人约定了三日为期。
三天后,萧弘昀给出的答案无论能不能让萧弘深满意,这件事都到此为止,萧弘深不会四处张扬,也不会拿这个要挟萧弘昀什么。
萧弘昀目送了萧弘深离开书房,直到脚步声消失在屋外长廊下,他才沉下来,吐出一口气:“我的这个好二哥,还真是……”
他一时间居然也寻不着合适的词来形容萧弘深。
还是裴令元把他的话接过来:“颖国公带兵打仗一把好手,更多时候用战场上那一套,兵法谋略固然也会使,但尔虞我诈他看不惯,直来直去更多些。”
那倒是了。
萧弘昀还有些无奈。
不管是他还是四郎,就算是五郎六郎他们,怕是都难说出要取萧弘霁性命这种话。
心里再想,嘴上也不会提半个字。
说出口,就成了把柄,给人拿捏的。
但萧弘深就说了,根本不考虑那些。
“你说的也对,他习惯了这样,哪怕带兵打仗,那些兵法谋略和朝堂上
的明枪暗箭,还是很有差别的。”
萧弘昀又深吸了口气,倒是真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
裴令元见此才问他:“那国公爷刚刚说三日为期,是真的想考虑,还是……敷衍颖国公的说辞?”
“你觉得呢?”
那一刻他眼底流露出来的欲望,是瞒不过人的。
杀意涌动。
裴令元确实了解他。
早在不能宣之于口的那些年里,萧弘昀不止一次想除萧弘霁而后快。
萧弘霁那人,太张扬,也太目中无人。
受宠的长子和出身尊贵的嫡子,二者本就是非死即伤的结局,萧弘昀从前锋芒收敛,处处隐忍克制,萧弘霁却不肯。
连相安无事四个字他都做不到。
是官家的疼爱,让他太没有后顾之忧了,才会弄到今天这地步。
萧弘深说要杀萧弘霁,萧弘昀是心动的。
他无非考虑的更多些。
太子之位已经是囊中之物,若为杀萧弘霁而惹怒官家,那叫得不偿失。
但是这么好的机会,他也确实不想放弃。
“我知道国公爷心里想什么,其实颖国公有句话是对的。”裴令元高高一挑眉,“萧弘霁,本来就已经是一具尸体,是个死人了。现在无非是看国公爷想怎么处置而已。
”
他说完也没见萧弘昀接话,于是又说:“我也知道你担心什么。情形未明,未必是坏事。
如果国公爷真的想做,本来就可以两全。”
“两全?”
“国公爷是身在局中,难以抽离自身,好些事情,才想不明白了。”
当局者迷便是这个道理。
裴令元笑着说:“他死遁,可以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单纯是他买通了守卫的禁军,入夜帮他偷偷运了人进府,放了一把火,烧死一个替身,他逃出生天,从此天高海阔,凭他要去何处,再没人管得着。
正因为一切太过仓促,才会格外不缜密,那具尸体和他体型相差甚远,哪怕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国公爷兄弟几个一旦看过,也能立时认出,那根本不是他。
是他自己抗旨欺君,国公爷和颖国公是为君分忧,私下调查,诛杀反叛,这不是情理之中吗?
至于在御前回话时没有言明——”
他噙着笑,顿了须臾而已,立时又说:“一则还没证据,只凭肉眼所见一具尸体,就说他逃出生天,未免荒唐,是以不好在官家面前胡说。
二来是恐怕官家受不住,气坏了,不上算。
原本就可以私下处置解决,不必惊动官家,
何必大费周折?
国公爷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萧弘昀眉心一凛:“说的再好听,终究会失了帝心。”
“国公爷不日要册封,难道官家为一个谋逆的罪臣而废储吗?”
裴令元把该说的都说了,最后才添了句:“我从没见过国公爷如此束手束脚的样子。”
从前的艰难险阻远比现在要多,萧弘昀一次也没怕过,退缩更是不见。
他自己总是说,选择了这条路,从他出生那一刻注定了,只有奋进,没有退路。
他一旦退,不光是他自身,还有皇后,都不会有好下场。
“好像自从册立东宫的旨意出来,国公爷反而一天比一天心慈手软,或者说,心生畏惧了。”
“这样的话,也只有你会说,当然了,也是只有你敢说。”萧弘昀后背又整个靠在椅子上,他几乎是把自己整个人丢进那张官帽椅里去的,“高处不胜寒,我早知道,但是做皇子和做太子,差别太大了。
尤其是过去那么多年,我前面还立着一个萧弘霁。
朝廷里那些人,见风使舵者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时候我只要想着一往无前,把本来就该是我的位置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