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的天空下轻巧翻转的身影,就像是描绘出了风经过时的轨迹,此生都会铭刻在一位年轻人的眼里,尽管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亚维翁人,也从来都不相信任何关于风的传说,但却看着满地转动的风车,怔怔地失了神。
忽然,裂谷中传来了哗啦哗啦的声响,就像有一头庞然大物浮出了海面,海水从它的身体边缘倾泻落下,坠入海中时发出的声音。阿瑟·戴维下意识抬头望去,却见一个巨大的影子正从裂谷底下逐渐升起,跃过那些十几年来听得都有些厌烦了的风暴声,出现在自己的眼中。
他愕然的表情,或许可以媲美旧时阿维尼翁村庄里亲眼见着山脉在自己面前被吹走的那些村民,无意识地喃喃出声:“……鲸、鱼?”
从裂谷中跃起、正往天空飞去的是,是一条由土与砂石、山与泥岩所构成的鲸鱼,它的脑袋触碰着两侧陡峭的悬崖,而巨大的尾鳍则在裂谷最末端露出痕迹,轻轻地拍打着风暴,搅乱了呼啸的狂岚。它的脊背比原野还要宽阔,上面生长着茂盛的七色樱草和魁伟繁荣的树木,甚至能透过枝叶的缝隙看到一座高大的白色风车的影子;两只鳍状的前肢显得与众不同,是表面覆盖着厚重岩石、边缘则飘浮着透明无色晶体的翅膀,看起来好像非常沉重,却跟没有重量似的随着裂谷中呼啸的狂风轻轻摆动着,托起了庞然沉重的躯体,轻松惬意地遨游于苍穹之上。
一个森严的影子从古老的海中浮出水面,就这样拍打羽翼,振荡气流,卷起激烈的寒风,在阿瑟·戴维那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朝着遥远的天边飞去,它飞行的速度很快,但由于体型的缘故,更像是一片沉重的乌云缓慢地从头顶飘过,如此震撼。
年轻的治安官能够看到那些黏附在巨鲸两翼上的七色花瓣和透明晶体、看到它底部犹如岛屿般嶙峋的缝隙间丛生的树木根须和微微颤抖的枝叶、甚至能清楚地看到有人站在巨鲸的脊背上,一脸平静地注视着远方晦暗的天空。当天空中的鲸鱼和地面上的凡人擦肩掠过时,白色风车前的年轻人似有所觉,低头看了他一眼,却很快收回了视线,然后他的背影便连同那条岩石巨鲸一起,随着淡淡的樱草花香,消失在了阿瑟·戴维的视线尽头。
巨鲸飞过罗宁裂谷、飞过旧风车村遗址、飞过城市郊区、飞过瞭望塔群和桑达姆的大风车……飞过每一片有名有姓的古老遗迹,肉眼可见的狂暴气流温顺地匍匐在它的翼下,沿途投落庞然的阴影,甚至将整片街区都覆盖。当人们听到响动,抬头望去时,惊愕地发现一条森严伟岸的岩石巨鲸正飞过亚维翁城的天空,飞过自己的头顶,飞向更远方灾难的尽头,他们睁大了眼,张大了嘴,难以置信。而小孩子们却欢呼雀跃,一时间忘记了恐惧,为这种只在故事书中见到过的美丽却又强大的生命感到兴奋。
“看啊、是鲸鱼!”
“鲸鱼也会飞在天上吗?”
“你们看,在鲸鱼的头上,有人!”
“真的诶、是人!有人骑着鲸鱼飞走了!”
原本还欢呼兴奋的小孩子们也睁大了眼,张大了嘴,但却不是呆滞,而是陷入一种深深的羡慕与向往之中。
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大概,能够骑着一条巨大的鲸鱼,在每个人的目光注视下自由自在地飞翔,或许就是这世界上最威风的事情了吧?
鲸鱼沉重的尾鳍扫过伫立风车的城市公园,仍在散发清香的花朵折弯了腰,几片花瓣被温柔地摘下,香气仿佛黏在了那些厚重的土石上。被那对沉重的羽翼带起来的狂风席卷了大街与小巷,枯黄的秋板栗树叶从枝头吹落,像一只只敏捷灵活的蝴蝶,踩着风的足迹,追逐那条鲸鱼而去,在地面上画出一道明亮的轨迹,宛如指引着谁归去的方向。清澈的河水荡开了一圈圈的涟漪,古老的石板路微微震颤,荒石野草的山坡上,羊群抬起蹄子,轻轻叩击坚硬的石子,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抬起头时,单纯渺小的灵魂中回忆起那名少女在田埂上朝它们微笑的时光。
新风车村遗址内,已经垂垂老矣、两鬓花白的老者听到巨鲸呼啸着掠过的声音,颤颤巍巍地走到村子的广场,抬头望去,目光越过那一片横跨七个世纪与两个时代的天空,看到一位白发的少女骑在巨鲸的背上,望着这片大地和它的人民时,目光悲哀、踌躇、追念而又充满了温柔的回想。他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忽然开始往回追溯,一瞬间,他回忆起来了,喃喃道:“风又吹起来了啊……”
语气感慨。
亚维翁城的大街小巷依然被茂盛的夏樱树和密集的春藤木包围,笼罩在一片温暖的气息之中,古老的街道被时间氤氲,但分明与过去没什么区别。怀抱着一篮收获的樱草,少女脸上单纯温暖的笑容也像是活在了那个美好的故事里。
当鲸鱼飞过亚维翁乡间少女雕像的上空时,它刻意放缓了速度,于是吹来的风由急变缓,稍稍拂过,篮中那些鲜艳的樱草花朵开始摆动,但并没有被折断吹落。威严的阴影笼罩下来,地面上的少女似乎察觉到什么,微微抬头,看到一名和自己有着相同面孔的白发少女正站在一间风车塔房前,静静地看着自己,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抿住嘴唇,向她点了点头。
那一瞬间,街道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