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周翠兰愣了一瞬,喃喃地念着这句话,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来。
她强装镇定地拢了拢散乱的头发,盯着张小武问道:“外面这么乱,你们怎么会分开呢?金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周翠兰的声音就像一把把锥子,刺得张小武浑身难受。
他烦躁地朝周翠兰挥了下手,抬高声音道:“我们一块出去,就一定要一起回来吗?我先回来怎么了?他那么大的人了,难道我还要把他拴在我裤腰带上不成?”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周翠兰懦弱了一辈子,猛地被张小武一吼,她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安地握紧了掌心:“那你告诉我,你们是在哪里分开的,我出去找他。”
张小武的心跳得厉害,整个人都被慌乱和害怕裹挟。
为了快点摆脱周翠兰,他胡乱道:“我……我们刚出门没多久就分开了,你自己出去找找吧。”
周翠兰还想再问,可张小武直接一头扎进了房间,她只好不安地进屋,想把事情告诉张大武。
张大武此时正在给李氏捶腿,见周翠兰进来,他没好气地一瞪眼睛道:“要去你自个去,我才不去。”
看他这反应,显然已经听见了周翠兰和张小武的对话。
周翠兰动了动嘴唇, 嗫嚅道:“外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当家的,你就跟我一块……”
周翠兰的话还没说完,李氏就猛地睁开了眼睛,她恶狠狠地盯着周翠兰,骂道:“ 那么大个人了,只要不傻不疯,就知道回来,值当你这么大惊小怪?”
“我……”周翠兰委屈地红了眼眶,心里无助又担忧。
“哭丧个脸给谁看?有空还不快出去扒点树皮回来,不然一家子等着饿死啊!”
虽然一家子穷得连饭都吃不起,可李氏还把自己当家里的老佛爷,说起话来。
“娘,我要出去找金豆……”周翠兰一颗心焦躁得不行,她闷头说了句,也不顾李氏和张大武的反应,从屋里扯了条头巾围在头上,就朝门口跑去。
张玉官见他娘出去,也赶紧跟了上去:“娘,你等等我,我跟你一块去。”
母子俩出了门,壮着胆子朝街口的方向走,此时蛮兵已经狼狈撤退,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欢欣鼓舞地分享胜利的喜讯。
周翠兰和张玉官这个时候才彻底放下了心,开始四处寻找张金豆。
两人在附近的街道和胡同找了一大圈,都没找到张金豆。
“娘,要不咱们先回去吧,弟弟一会儿会自己回家的”,张玉官憨憨地拉住周翠兰的袖子说道。
周翠兰伸手给大儿子擦了一把鼻头上的汗珠,哄道:“咱们再往前找找看,说不定就遇上你弟弟了呢。”
张玉官听话地点了点头,母子俩一直往前走,慢慢寻到了城门附近。
看着城门口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有城楼和城门的惨状,周翠兰一颗心直跳,正要带着张玉官离开,却见张玉官眼睛一直,伸出粗短的手指,指着前方道:“娘,你看,那是不是弟弟?”
周翠兰惊喜地转过身去,却没看见张金豆:“玉官,你是不是看错了,那里哪里有人?”
此时,张玉官已经十分确定仰面趴在地上的人是张金豆了,因为他身上穿着和自己一样的条纹布衫,那是他娘亲自给他们做的。
他哆嗦着手,结结巴巴道:“地上,娘,弟弟在地上。”
周翠兰的眼睛看向地上,在看见那件熟悉的条纹衫之后,她竟愣在那儿,好半天都不敢动弹。
“娘,娘……”张玉官已经跑了上去,他将张金豆翻了个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哭出声:“娘,我弟弟,我弟弟死了啊!”
半个时辰之后,失魂落魄的周翠兰跟在张玉官身后,神色木然地进了后院。
李氏此时正有气无力地靠坐在房门口,见张玉官扛着张金豆回来,她冷哼一声,说道:“就你儿子金贵,不找能死在外头吗?还扛着回来,真把他当皇子王孙宠着吗?还不快去扒树皮……”
“张,大,武!”李氏的话还没说完,周翠兰额上暴着青筋,声嘶力竭地喊道。
“你这臭娘们,皮痒痒了是不是?”周翠兰进门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自己,张大武觉得男人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挑衅,怒不可遏地抓起地上的鞋子就冲了出来。
可还没等张大武动手,周翠兰先他一步,猛地低头朝张大武撞了过去。
张大武做梦都没想到周翠兰敢这么对自己,毫无防备之下,竟被她撞得差点摔倒在地。
“你这死婆娘是疯了不成?”张大武气得一把揪住周翠兰的头发,巴掌刚要落在她的脸上,周翠兰又猛地一口咬在了张大武的手腕上,死都不肯松口。
张大武这下是彻底懵了,他惊慌失措地对李氏喊道:“娘,娘,这女人是不是疯了?还是鬼上身了?娘,现在怎么办啊?”
李氏虽然不疼爱张大武,可她也不许周翠兰这么无法无天。
她强撑着站起来,正要去薅周翠兰的头发,张玉官却直接把张金豆放在地上,大声喊道:“你们别打了,金豆死了!”